韩位林走在前头,韩婉跟在后面一路从大门走到府内。
韩位林笑道:“先用膳罢。”
“嗯。”
韩位林又吩咐下人:“去安排各位康广来的客人的饭食住宿。”
吩咐完了父女两个进了食厅,见长桌上韩婵、韩驰、宋夫人已经坐好在那等待了。见韩位林带着韩婉进来,三个人都站起身来,宋夫人迎上来面目含笑,拉住韩婉的手亲切地问道:“原来是王妃娘娘回来了,我们等你父女来用膳等了好久了。哎呦,这不过离家个把月,怎么好像又瘦了。”
韩婉微笑回应道:“劳烦母亲记挂了。”
“说什么呢,是自己的孩子,离家远了,哪有不思念的。来快点,入座吧。”
韩位林背着手看着母女两个在那里说话,眼中微微泛出来一点笑意,嘴上却催促道:“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还是赶紧坐下吧。”
宋夫人一边拉着韩婉到椅子前让她坐下,一边白了韩位林一眼:“不解风情的。”
“哼。”韩位林又扭头一看望着韩婉微笑的韩驰,脸又沉下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不是说那几篇文章不抄完不许休息吗?”
韩驰被惊了一跳,又道:“我刚刚来坐下的,跟你们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文章我只剩两篇没抄了,吃完饭再跟婉妹妹叙叙旧就去。”
“他刚来的,是吗?”韩位林看着韩婵询问道,韩婵看了一眼韩驰,见他趁着韩位林不看他疯狂朝自己挤眉弄眼,便微微点了点头。
韩位林又看向韩驰,韩驰立马把表情弄平整,听韩位林训斥道:“你们小孩家家有什么旧好叙,你赶紧把那文章抄完才是正道。抄得这么快,明日我检查时,若有脏污墨迹之处,或字迹繁杂不清,你就小心你的皮肉!”
韩婉在一旁看着韩位林训斥韩驰,见韩驰有气无力地应了句“是”,不禁笑出声来。宋夫人也对韩婉笑道:“你爹对女儿倒也和善,唯独对你二哥没有好声气。”
“是望子成龙吧。”
韩位林见众人都坐好,道:“上菜罢。”
下人得了指示,不一会一道道菜便端了上来,先上冷盘再上的热菜。韩驰用筷子指着一盘切成一块一块的肉对韩婉笑道:“妹妹尝尝这个,这是四昌的野物。”
“对。”宋夫人忙夹了一块递到韩婉的碟子中,道:“这是前日你二哥进山中寻猎时打死的野猪的肉,你来尝尝。”
韩婉咬了一口,笑道:“不错,颇有四昌郡的味道。”
韩驰见韩婉喜欢,也十分开心,道:“那是,你没见那野猪,倒似条大虫,獠牙如刀,左冲右突,若不是我马快,险些让它……”
韩位林打断他,道:“要吃就快些吃,逞些匹夫之勇有什么好夸耀的。”
宋夫人瞪了一眼韩位林道:“你总是坏人兴致。”又笑着对二人道:“多吃些,吃完了你们三个孩子有多少事说不完?”
韩婉笑着点点头,韩驰则看了韩位林一眼,讪讪地朝宋夫人说:“我待会先去抄写文章。”
“那也好,用功不会才出错。”
于是一顿饭下来,除了宋夫人劝菜时的声音和韩婉的答谢声没有别的声音了,韩位林反而觉得这样更不称心意。
一顿饭吃完,一家人坐在一起倒也和睦。
韩位林对韩婉道:“我知道你是有事要告诉我,随我到书房吧。”
宋夫人抱怨道:“一家人又聚到一起刚吃了一顿饭,又要商量什么事?婉儿一路奔波旅途劳顿,你先让她歇息一晚再说吧。”
韩位林不耐烦地回应道:“妇人休要聒噪。”
韩婉则对宋夫人笑道:“女儿确实有事要与父亲说,待明日女儿去母亲房中奉茶请安。”
宋夫人笑着说:“还是女儿体贴,不似你父亲不通情理。”
说罢宋夫人领着韩婵一起回房中歇息去了。韩位林看着依旧坐在食桌前的韩驰,撂下一句“赶紧去作文章”后,径直朝自己书房的方向走去。
韩婉一直跟着韩位林到了书房,见韩位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从桌子隔层中摸出一杆烟锅来,又是装烟草,又是点火,在一旁吞云吐雾起来。韩婉把屋门关好笑道:“父亲不是向来不抽烟吗?”
“嗯……我人老了,精神头不比往前,抽袋烟提提神,免得你待会语出惊人把我吓死。”
韩婉也扯了把椅子过来坐到韩位林对面,道:“父亲见识过人,前知五百,后知五百,能让什么惊着?”
韩位林长叹一声:“你楚王妃的名号都出来了,我还能被什么吓着?”
见韩婉微笑不语,韩位林又道:“我这个女婿既然起兵,那是要与新元帝不死不休?”
韩婉道:“有道是:王业不能偏安,汉贼向不两立。父亲多余此问。”
“那新元帝刘正也是大汉皇室。”
“此言差矣,刘正恃宠而骄,身为晋王谋权夺利,篡取皇位,罪大恶极,天理难容。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还称什么皇室?”
韩位林放下烟杆叹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你可曾想过,诸侯战争,皇室争权,此事风险多少?”
“成大事不可惜身,您必然懂得这个道理。当初您与楚国相许了这门亲事,难道没想过这一天吗?”
“牙尖嘴利。”韩位林道:“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父亲不必担忧,伪帝刘正如今危机四起,不能兼顾。您如今是楚国丈,明日就是汉国丈。您在此地经营几十年,根基深厚,只要您振臂一呼,楚地三州十二郡哪个敢不归附?女儿还要沾您的光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
韩婉见韩位林在那里坐着发愣,一句话也不说,小心地唤了两声:“父亲?父亲……”
突然韩位林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吓了韩婉一跳。
“管家!管家!”
管家本来侍候着韩位林一家人吃完晚饭后就随着韩位林与韩婉来到书房,正在门外候着打盹,突然听见韩位林叫自己,忙起身站都没站稳就撞了进来,勉强站稳道:“老爷吩咐。”
韩位林背着手道:“你去传唤马征,叫他把他所属部下八百骑兵全部调集起来,星夜赶往成林郡,告诉高太那小子,立刻发兵攻打南都郡,我亲率五千步兵随后就到,把南都城拿下来,我保他性命无忧,升官发财。若他胆敢违背,就把他就地斩杀!再派斥候去浮成郡,叫武令夫把他的军队兵分两路,一路配合我三面夹击南都城,一路往东去与楚王的军队会合,听刘王爷的号令。”
“是!”
管家得了令忙跑出书房去传达命令了。韩婉见韩位林满脸严肃,轻巧间就把吴州四郡形势安定妥当,不禁大喜,道:“有父亲出马,大事可定。”
又问道:“不过为何要攻打南都郡?那高开虽然是吴州太使,不过一向畏惧父亲,只需一纸书信,不怕他不听号令,何必大动干戈呢?”
韩位林冷哼一声,道:“高开虽然怕我,但我多年不动刀兵,他并不畏惧我。他的吴州太使是中京朝廷册封的,还要压我一级,如今起兵,他若不顺从,必成大患!成林郡太守高太,与高开是远亲,然而此人软弱,只要威逼他先攻打高开,他就只能听我号令,没有第二条路走了。再加上浮成郡武令夫与我从前是军中好友,有他相助,三路齐攻,顷刻可攻下南都。当年我先登南都,才被先帝赏识封爵。如今我二克此城,一成就我威名,二给我那女婿送个大礼。”
韩婉赞道:“父亲果然大才,请让孩儿跟着您一同去罢。”
韩位林果断拒绝道:“不行,你就呆在家中!此次我亲自带兵出征,留韩驰留守四昌,你给我看着他让他有点长进。”
韩婉听了撅着嘴满脸不悦,却知道此事重大不敢违背,又见韩位林转身就出了书房门往外走去,忙道:“您去做什么!”
韩位林头也不回道:“准备出发。”
“天色已晚,不如明日罢。”
“荒唐!兵贵神速,我部下的士兵不知道白昼黑夜,只知道休息和出征。”
韩婉见劝他不过,又怕天黑韩位林摔着,忙提了盏灯笼追了上去,把灯笼交道韩位林手中:“祝父亲凯旋。”
“嗯。”韩位林应了一句,踏着夜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