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国国相走到书案前,笑盈盈地看着刘玦。刘玦与他四目相对,待了半晌,疑惑地问道:“舅父怎么这样看着我?”
国相哈哈一笑,背手在堂前左右徘了几步,道:“人道是:既是新郎,喜不自胜,这叫我如何不乐呀?”
刘玦瞪大了双眼,惊讶的道:“哎呀呀,我倒没想到,舅父飘摇半生,孑然一身,如今来了这康广,竟有了新欢。楚地多水泽,您这陆地旱鱼算是到了家了。”
国相板起脸来:“我教陛下多读兵书,您不多上心。学那些下等说客说起这些滑稽语言,却头头是道,臣早就说过,治国之道,在于……”
“亲贤人,远小人,孤知矣。但,不知舅父所言新人在何处啊?”
国相顿了顿,这才露出些许笑容:“我说的新人,却不是我这个半百老人,殿下欲召见他,应该照照镜子才是。”
刘玦盯着国相看了半晌,指着自己道:“孤?”
“然也。”
“岂有此理!”
“哎……殿下莫怒。”
刘玦愤愤道:“舅父拿我消遣不是?”
国相摆手安慰道:“非也,殿下今年也十四岁了,就是成婚也不早了,所以臣私自做主,为殿下商议了一方婚事。”
“舅父既知我十四岁,正是少壮,并非昏幼,难道不肯让我自己物色王妃吗?”
“正知道殿下少壮之时,臣才要做主。”国相道:“殿下初掌康广国,正是意气风发,想要大展宏图不是?若任由陛下,怕是考量不得许多关系,若您哪日出宫,见到一个农家女子长得靓丽便要纳她为妃该怎么办?”
“那便说明,这女子该当与我共伴一生。”
国相听了叹道:“正怕这个。殿下既为王爷,哪里可以快意恩仇,做那游侠的事情。万事,需要走一步、望三步,从全局考量才是。”
刘玦听了颇觉不忿,道:“那舅父说,您给孤物色了哪家的金枝玉叶。”
国相便道:“乃是四昌侯韩位林家的小姐。”
“韩位林……”刘玦轻声念道:“我倒记得他,此人出生寒门,舅父怎么会想到他?”
“他出身寒门不假,可他手握重权,殿下若得他相助,安国必不在话下。”
“安一个康广国还需他人相助?”
国相听了负手走到堂门前望着外面的太阳说道:“非也,殿下需安的是大汉帝国。”
刘玦听国相这般说道,呆了半晌。忽然,刘玦一拍书案,目**光:“舅父请说,当中有什么干系吗?”
国相见刘玦这副模样哈哈一笑,道:“韩位林若说权势,在这广南之地,倒比不上吴、楚、越三州的太使。然而此人若与殿下结盟倒是相得益彰:我康广国在东,依仗连行山脉,把据太平关口;韩位林的四昌郡地处最西,位于吴州与西蛮的关口处。若他与殿下结盟,天下乱时,四昌侯进可西出万剑关,招抚西蛮,进入秦地;退可封闭关口,进逼吴州,与殿下东西互通,楚地三州尽在掌握之中。”
刘玦闻听此言不禁大喜,道:“若如舅父所言,这韩位林确是一个重要人物。”
“嗯……”国相道:“那韩位林出身卑微,虽自称前朝开国大将韩正的后人,但无可考证,更没有什么世家底蕴。当年先帝征讨楚地,眼见此人作战英勇,先登南都城,起意之下封他侯爵,加之以兵权防御西蛮。他出身虽然卑鄙,但确实有才干,治下四昌郡人民安居,兵士整齐,在西蛮之地也颇有威望。殿下若要用他,便祭出云龙鞭,有先帝余威所在,他必然俯首帖耳,全力协助殿下,与他结亲不过是为了巩固双方的联盟。”
“他有几个孩子?”
“其长子韩骏如今担任建威将军,在北方防御犬笛诸部,二子还未曾出仕……”
“等等……”刘玦打断国相道:“他的长子在北方,那将来倘若有变,岂不是受制于人?”
“殿下不必担心,那韩骏虽是靠了父亲的余荫,却也颇为英勇,多有战功。他在极北之处与草原诸部战斗,手中握有兵权,谁也不敢轻易动他。”
“嗯……”刘玦想了想,又道:“那他的闺女呢?”
国相笑盈盈地说:“他有两个女儿,虽相隔了几岁,却都是婚配年纪。臣虽不曾见过,但听人说,各个都是美若天仙。”
“哈……”刘玦干笑了一声,道:“他四昌侯权势滔天,谁敢说他女儿不好。我也不曾见过,便要与她结为夫妻,世上哪有这种事。”
“殿下请勿烦恼,他韩位林已是富贵之身,教养出来的闺女想必差不到哪去。何况如今天下形势大变,鲁王自称在东方讨伐叛逆匪徒,不肯听调中京,秦王不被放回封地,北方犬笛各部也蠢蠢欲动,为了大事业,殿下还是莫要诉苦。振兴汉室,全靠殿下了。”
话虽如此,可刘玦思量来去,还是觉得心中无奈。
国相见他如此心下不忍,道:“殿下若觉得此事不妥那便罢了,臣便去与那四昌侯赔罪,权当是臣擅自做主,要怪要罚我都认得。”
“唉,舅父言重了。”刘玦如此说道,也未置可否。国相见刘玦不说话便退下了,留他一人在那沉思。
却说刘玦独自在那读书,却是越读越烦闷,到了晌午时分只用了些许饭食。
用过了膳,刘玦想要出门看看,又怕国相责罚,强作精神翻了几页经略,不禁打起了盹。
朦朦胧胧之中,刘玦觉得自己仿佛出了王府,飘飘然然,一会儿化作鸟在栖在林间听同伴歌鸣,一会儿又成了风随着裹挟飘飘荡荡越过山泽河林,最后又在天上化成了水一股泻了下去。
过了一会刘玦醒来,觉得这梦也快活,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不知道睡了多久。
又觉得大股间有些不适,活动活动又停住了,正兀自尴尬之时,见一人走上堂来,正是文佩之。
文佩之作为国相的养子,无名有实,忠心耿耿,深得信赖。国相自来了康广国,每日操劳,便时常顾不得刘玦,便让文佩之做了王府卫兵长,护卫刘玦安全。
文佩之上得堂来,先跪下行了个礼,刘玦也不起身,忙道:“兄长不必多礼,请起请起。”
“王爷折煞我了。”
“哎,你自小由王舅养育,又大我几岁,叫声兄长正合适。不知兄长所为何事?”
文佩之便道:“府外有人拜见。”
刘玦皱了皱眉,康广王府自自己进驻后,除了楚州太使来过一次,来的最多的便是原康广太守,如今的康广副相李政和康广国相了,可他二人何须禀报,刘玦便有些摸不着头脑,就问:“是何人?”
文佩之道:“来人自称四昌侯府的使者。”
欲知使者何事,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