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少昊国天西某边境检查站。
张野停住机车,看着皑皑雪山脚下雄伟的检查站,距此不过百十米远,但他却感觉有些遥不可及。
那是祖国的国门,少昊共和国西锤第一哨站,庄严的七十四号1界碑就耸立在哨站大门外。越过它,就回到了自己魂牵梦萦的祖国故土了。
但是现在,高耸的界碑下面几只游荡的丧尸,让他一路的火热,被浇了个透心凉!
这些普通旅客打扮的丧尸,有少昊人,也有外国人。但不管是哪国人,现在它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目光越过界碑,看到不断拍打抓挠过境大厅紧闭的玻璃门的另外几只丧尸,张野心情十分沉重。
狂暴的寒风夹着冰雪,将他的头巾吹得高高飘起,高原第一哨本就建在海拔5000多米的高原山口,风狂雪骤,使得他艰难地迈不开步子——张野感觉脚下如有千钧。
“张大哥!我们过去吗?”少女用头巾捂着口鼻,在张野旁边喊道。
张野看着空无一人的检查站大门,默然不语。
那里原本有庄严的哨兵日夜站岗值守,无论风再大,雪再急,从不懈怠。但是现在......
虽然在经过人去楼空的巴国检查站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目睹祖国西陲第一边哨的荒凉,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在国门外的风雪中伫立良久,终于迈开了步子,古丽娜连忙启动机车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一路在B国境内,张野看多了各种荒废凄凉,巴国正斧和军警系统彻底瘫痪,人们为了一块面包半瓶水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互相残杀。秩序崩溃,道德沦丧,丧尸横行,人类,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瑟瑟发抖,不知死亡何时降临?!
昔日繁荣的人类文明,仅仅因为一场病毒爆发,就毁于一旦!
大雪从昨晚傍晚下到现在,这条穿越国门,从少昊一直修到巴国首都兰特堡的国际公路上,偶尔有几辆废弃在路边的车辆,以及倒毙在公里边或者旷野里的残尸......
“不知老爸老妈现在怎么样了!”张野心情复杂地立在界碑前,脚下半尺厚的积雪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几个月前,他被人关在车厢里,绑架偷渡到A国,他从没想到会以那样的方式“出国”。而现在,他也以一种以前从来没有预料到的方式回国。
“古丽娜,我们回家!”良久,张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对古丽娜说到,“回家”两个字,咬得特别沉重!
古丽娜默默地点点头,推着机车跟着张野朝国门而去,也许,她此时的心情与张野差不了多少。
“嘭!”张野猛地推开过境大厅的玻璃门,跨过门口一尺多厚的积雪,进了这座空无一人的大厅,狂风夹着冰雪渣子飞舞着冲了进来,掩映着门外广场上仆倒在地的丧尸尸体。
“天快黑了,古丽娜,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玻璃门锁早就被人从外面破坏了。不过又被人从里面搬来一些桌椅堵住,但以张野现在的力量,推开它毫不费力。反倒是车辆通道被几层铁栅栏堵得严严实实。
“好!”古丽娜把机车推进大厅,顺手将玻璃门关上。肆虐的风雪顿时被挡在了外面,仿佛隔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二人推着车越过七拐八弯地过境检查通道,来到面向境内一边侯检大厅。
大厅颇为宽敞,桌椅齐全。两三百个平米的空间,被分为多个侯检通道。
张野可以想象,平时这里肯定人流如织。少昊共和国立国百年,执政水平世界第一。经济繁荣,科技发达,国富民强,稳稳坐着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交椅,并且隐隐有超过世界头号强国鹰酱国的趋势。故此国际舞台上,少昊与鹰酱明里暗里不知道掰了多少次腕子,胜负难分。
这也是为何鹰酱国以全球第一军事强国的实力,屡屡找各种理由给少昊国添堵的原因。
张野甩甩头,把这些与眼前不想干的念头压下,扭头道:
“古丽娜,你先休息一下,我到后面去看看。
二人一路行来,已经十分默契,根本不需要说太多。
古丽娜闻言摘下裹得严实的头巾,点点头,熟练地从车上卸下各种物资,准备张罗晚饭。
在佤瀚河谷“交易”来的那条牛腿,早在路上就吃光了,以张野和古丽娜二人现在的食量,食物已经是比武器更重要的物资了。不过凭两人的实力,一路走来,确实也没难到他们。
至少吃的还是不缺的。从压缩干粮到各种罐头,从脱水蔬菜到新鲜肉食,应有尽有。他们甚至在来到检查站前不远的地方,还打到一只出来觅食的雪豹!
此时古丽娜就刚好把那只豹子从机车的后座上解下来,准备剥皮削肉。至于保护珍惜野生动物之类的...人都要饿死了,谁还管这些?!
张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想了想,把步枪留了下来。
在路过巴国一个小镇的时候,张野“洗劫”了一伙以奴役幸存者为生的暴徒。弹药倒是又补给了回来——毕竟从鹰酱国走私到B国的武器不要太多。
末日病毒爆发前,黑市上八成都是鹰酱军的制式轻武器。当然如果你钱够多,搞辆退役的鹰酱军战车都是可以的!
张野快速地搜索了一下大厅里的各个办公室,没有什么发现。设备都在,人员却已经没影了。
从最后一间办公室退出来,看了一眼正在忙活的古丽娜,张野推开大厅的玻璃门往旁边的驻军营地而去。
跟在A国时的鹰酱军营地不同,少昊军队的营地从来都是井然有序。不管是营房,装备,还是人员。虽然这个检查站的驻军只有半个连队(一个加强排)的规模,而且连部还在离边境线几十公里外的镇上,但是这儿仍然十分——
嗯,空旷!
车辆都被开走了,营房前的操场上除了一根光秃秃的旗杆,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除了呼啸的寒风和飞舞的雪花。
张野在四周的营房里差不多找了个遍,跟在过境大厅里一样,一无所获。
也不能说一点收获也没有,因为至少他找到了两条军毯。至于食品,弹药,油料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了。
张野夹着两条军毯,正要离开最后这间食堂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些轻微的踢打声。
张野扔掉军毯,拔出手枪,循着响声朝后厨的摸去,越过厨房侧门,来到一个不起眼的杂物间门外。
张野静听了一会,确定踢打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张野在杂物间的门外静听了一会,突然一脚把门踢开,全身贴着门框外的墙上,静止不动。
这时里面响起一阵“呃啊呃啊”的低吼声,这种声音张野再熟悉不过,他不由皱了皱眉,继续等待。
但是低吼声响了一阵后就消失了,又换上那种“嗒,嗒”的踢打声。
张野伸头朝门里一瞧,不由愣住了。
只见一个衣装整齐的年轻小战士——丧尸——被用扯烂的床单绑住双手双脚,坐在地上。他上半身被绑在杂物间里的一个存放酱料的铁柜子上,绑住的双脚前方有一个空木桶。
这个丧尸就这样双脚一直机械般地踢着木桶。
由于空间和距离的关系,每一次只是刚好触碰到木桶边缘,发出有规律“嗒,嗒,嗒”的声音。
如果张野从“专业”的角度来评判这种捆绑方式,张野一定给绑人的那个家伙打一个大大的“鸭蛋”——实在是太业余了。
不过好在只是为了绑住一只行动不便的丧尸,这也算是外打正着,刚刚够用。
丧尸身边没有武器,不知道被丢在了哪里。杂物间不过十来个平米大小,张野几步就来到丧尸旁边,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把它绑在这里,却又不把它杀掉。
感觉到有活人靠近,丧尸小战士裂开干黑的嘴唇,露出一嘴黑牙。仿佛在笑,又像是哭,又或是,充满了疑惑地询问?
“呃啊!”丧尸叫到。
张野看了一会,准备转身离开。
这个被绑住的丧尸毫无威胁,而且这个杂物间也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除了一些空酱料瓶子,这里什么也没有。
也许是丧尸感觉到张野的意图,它忽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啪!”一个纸质的记事本从它上衣的口袋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张野目光一凝,转身捡起这本巴掌大,不过一指厚的记事本。
张野瞟了一眼有些“情绪激动”的丧尸,借着杂物间门口外的微光翻了起来。
封面的扉页开头写着一个名字:
童小山。
下面是XX团二营一连五班,第一页记的是一些纪律条列。然后是一些班会记录和日常训练心得之类。日期跨度不大,最开始是2045年5月。看来这是一个去年夏天才刚刚入伍的新兵。
张野快速地翻着,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信息,就准备把本子放下。但是接下来这一页的内容,张野让开始来了兴趣。
因为这是以日记的方式写的。
————————
2045年11月18日
“下午4点的时候,我正在界碑下值哨,突然过境大厅那里停止人员过安检了。接着有一大批的军车从紧急通道开出来,越过界碑,朝着B国境内去了。
两个小时后,当我下哨的时候,接哨的李明军悄悄给我打了个神秘的眼色,我当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回到哨所,才听班长说,检查站要临时关闭了,我们可能要回连部休整。”
2045年11月20日。
“等了两天,我们没有等到回连部休整的命令,反而收到了团部下达抽调部分骨干人员,前去B国配合兄弟部队撤侨的命令。李明军那家伙,真的幸运,这么重要的任务,没有选中我,而是让他去了。
班长说李明君是城市兵,又会说鹰语,所有这次任务就选他了。但是班长又说了,革命战士不分任务种类,守好国门,值好每一班哨,同样也是保家卫国!”
2045年11月25日
“排长他们去B国撤侨已经六天了,这些天很多侨民从对面要求过境,上级指示不得命令,不能私自放一个人进入过境,就是本国人也不行。
这件事很奇怪,我们国家向来以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为第一要务,现在怎么不让他们回国呢?我把这件事情去问班长。但是班长自己也不明白,但是他严肃地告诫我,军人,必须服从服从再服从!”
2045年11月26日
“今天开始下雪了,风大得要命。虽然检查站的出入境通道已经关闭了,但是每天的巡逻和值哨是不能落下的。今天轮到我们班值哨,本来以为只是累点,没想到却抓到了几个想偷越过境的侨民,其中还有两个西方人。
班长当时立刻呼叫了哨所值班排长,何排长又马上汇报了连部。半个小时后,何排长带这两个班前来支援,我们不知道是应该把这些偷渡的人赶回去,还是带回哨站。
但是很快,团队的命令就下来了,把他们隔离安置在一个临时仓库,绝不许私自接触,更不能让他们私自离去。当然,必须保障他们的安全。”
2045年11月30日。
“上级命令临时打开入境通道,让聚集在检查站外面的人们入境。至于入境后如何处置,就不是我能关心的了。
傍晚吃饭时,听三班的刘壮说,B国发生了大规模的瘟疫,先前抽调我们哨所的人去撤侨,就是因为瘟疫。我问刘壮,是什么瘟疫?但是刘壮却支吾着说不清楚。指导员知道了这件事,十分生气,命令把刘壮关了禁闭。”
2045年12月3日。
“我觉得刘壮说的很可能是真的。排长他们去A国已经半个月了,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我开始为李明军担心了。这家伙虽然平时臭屁了些,但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听说他家里是开大公司的,本来可以锦衣玉食,在城市里当花花公子,何必跟我们这些农村来的一起在这高原上喝风吃雪?”
2045年12日5日。
今天上午11点的时候,牧区的塔罗娜扎大婶来到检查站哭诉,说她老伴亚力大叔前天晚上出去找走失的羊羔,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手机都打不通了。请我们帮她找找。罗副连长了解了情况之后,派出我们班长随娜扎大婶一起去找人。但是当时我正好在值哨,所有班长就让我留下了。但到现在已经晚上9点了,班长他们还是没有消息回来,我好担心!
2045年12月8日。
班长他们再也没有回来,我和二班李班长他们去找了两天,风雪太大,根本一点痕迹都没有。这件事已经报告了上级,听说集团军总已经派人下来搜索了。
我发烧了,还得了严重的感冒,罗副连长想安排我回后方医院休息。但是班长他们没有回来,我绝不回后方!
……
2045年12年10日。
罗连长最后让我留了下来。但是昨天半夜里营地里发生了一件十分恶劣的事情。三班的朱彬彬在宿舍里突然发了狂,咬伤了正在睡觉的同班战友。哨站的军医说可能是狂犬病发作了。但是我们参军体检的时候,不是严格筛查过了吗?这件事很不对劲。
2045年12月13日
傍晚的时候,噩耗传来,班长他们的尸体被找到了。他们好像受到了野兽的袭击,尸体都被撕掉支离破碎!但是罗连长根本不相信我们的战士会倒在野兽爪下!他说他有证据袭击我们战士的就是亚力大叔!这件事的影响太恶劣了!
指导员和罗副连长吵了起来。不知道后来怎么样,只是第二天我再也没见到罗副连长。听说他被撤职了。
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太大了!不仅仅是因为罗副连长,还有我的班长石今,石班长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居然说没了就没了...
2045年12月14日
上级下达了新的指令,这次我们真的要回后方休整了,不过不是连部,而是营部。我们营的基地就在县城。但是人员撤离,设备还在,等天气好转,我们又要回来守卫边境,所有这里仍然需要一个班的人值守,半个月一轮。指导员问我们,谁愿意值第一班岗,我报名了。
2045年12月15日。
从电视的新闻里看到,全球都爆发了可怕的瘟疫。西方国家发生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和破坏,但很快被镇压了。但是此时正在上网的娄江(二班战士)突然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我们问他怎么不好了,他哭着把手机给我们看,原来是一条国内网站新闻,他的老家也发生了瘟疫,被感染的人在大街上到处咬人,就跟朱彬彬一样!我听说朱彬彬他们全部被隔离送往后方基地后,再也没有消息了。
我连忙给家里打电话,但是电话一直都在占线!
2045年12月18日。
我们跟外界已经失去联系三天了。连部联系不上,家里也联系不上。我不知道天上的卫星是不是还在,但是地面的基站肯定罢工了。我们的太阳能发电机组也出了故障,风雪太大,压坏了三分之二太阳能硅晶板。
我们派出了曾大伟去联络连部,但是到现在也没有一辆车过来,也许是雪太大了。
但愿是雪太大了!
2045年12月25日
我想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死了。
刘壮死了,是苏志超杀死的。因为刘壮突然乱咬人,他把李大江的半个脖子都咬断了!我们怎么拉都拉不开,苏志超只好开枪打爆了他的头。接着是钟林,当我们发现他不对劲时,就把他绑了起来,谁知他趁我们不注意,啃掉了自己的一只手...
今天早上苏志超发现自己也被感染了,他惨笑着跟我说“来生再会”,就朝自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我把他背到后山掩埋了。
苟日的病毒!
我真不该放那个侨民进检查站的,我不该的!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心软,害死了我的战友们!我该死!
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但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我的四肢开始变得僵硬麻木,我皮肤开始发黑,我感到牙痒得厉害,视线也模糊了。我渴望鲜肉,鲜血,或者一切鲜活的东西,把它们咬碎,吞下去!
我本来想学苏志超,但是我怕疼。所以我只能撕碎床单把自己绑起来,静静地,静静地等待那个时刻!
爸,妈,我好想你们,但是儿子恐怕只有来生再来报答你们了!
还有石班长,你是个好人,来生我还当你的兵!
最后的字迹十分潦草,可以想见日记主任的仓皇。
看到这里,这本日记就没有下文了。
张野合上记事本,定定得看着这个年轻的战士,他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种生物了。
张野犹豫了好久,最后咬了咬牙,倏地拔出军刺向它的太阳穴刺去。
低吼声戛然而止,杂物间变得一片死静,除了屋外呼啸的风雪。
张野坐在尸体边,静静地抽了一支烟,然后出去捡回一条军毯把它包起来。按照日记所说的,把他扛到了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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