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道臣去了一趟东海司,效果相当明显,过几日叶之城就把王玉才的案卷送到东海卫。
这个案卷翻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罪名都是捏造,没有半点真实性可言。
明世书院的气氛十分沉寂,明谈恪内心更是波涛汹涌,他迫切想了解王玉才的处境。
他了解西门在整个东海司地位后,整个人脸色变得异常惨白。
鲁道臣就不同了,没有待在他那宅子里,天天跑到明世书院串门,一派悠闲的样子,真真是让人羡慕的很。
“我说老鲁,你能不能不要天天待我这瞎转悠,我这没病都给你气出病来。”
陈鲁正待在一间幽静的书房练,窗外的绿竹和这青砖黑瓦相得益彰。只是练字人的心没有被这环境给安定下来,相反某人的存在,让他的字写得更加难看。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好歹帮了你一把,总不像某人只会耍嘴皮子,天天待在小屋子练字,还能干些啥事。”
陈鲁气的啊!都想直接把这纸给塞进鲁道臣嘴巴里,要不是自己打不过,陈鲁还真按自己想法照办。
“你这心思这么重,还能搞好学问才是稀奇事吧!”
“要是允正礼被抓走,你能气定神闲,我认为你搞学问本事应该比我强。”
陈鲁把手中字一顿,便放下毛笔,看了眼自己写过好几张,总觉得不太满意,叹了口气。
“这王玉才好着呢!你还怕叶之城动什么手脚不成,我看你是担心大通的局势。”
陈鲁的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鲁道臣,三言两语被就戳破。
“这大通局势,还是得看王玉才。如果王玉才能够早日出来,这大通局面就可轻易而定。如果不行,再多做些什么都是徒劳。”
“你怎么不清楚王玉才都准备些什么?我看你就是太小瞧你弟子,你就不用明白他那股子机灵劲。”
鲁道臣坐到陈鲁面前,把他多写的字拿起来瞧瞧,摇了摇头,这还是一代大家写出来的字,比自己都不如。
“我倒是有个办法,有点冒险。就看你陈鲁能不能狠下心来。”
鲁道臣的话语激起陈鲁的好奇,他想明白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一个时辰后,陈鲁书房
明谈恪首次踏入先生的书房,先生已经好几日不曾见过他。他有很多话想对先生说,听闻先生找他时,明谈恪内心十分激动。
“学生见过先生,见过道臣先生。”
明谈恪不止见到陈鲁,还见到上次鲁村见面的鲁道臣,这让他十分好奇,这位大神何时到福州府。
“不必多礼,这几日担心坏了吧!先生明白你,且放宽心。今日是先生有事拜托你,要是你不愿意,先生绝不勉强。”
陈鲁的话语有些断断续续,他明白这有点强人所难,何况是自己的小弟子,年纪尚小,实在太过冒险。
明谈恪不清楚什么事,但能猜测或许于王玉才之事相关,他义不容辞。
“先生尽管说,学生能做到一定尽量做到。”
“你可想清楚,这可不是简单的事,甚至有性命之忧。”
明谈恪点点头,只要能帮王玉才分毫,他什么都愿意做。
“你也别绕弯子,这小子,我看行。我跟你小子说实话吧!我们需要一个人进入西门去,跟王玉才取得联系,这个人年纪必须小,而且要跟王玉才熟知。所以只有你合适,明白吗?”
“明白了。”
“你可愿意,先说明,这可不简单的活,对方可不认识你是不是陈鲁的弟子,你年龄小,更不代表别人会放过你。”
“我愿意。”
明谈恪从未如此坚定,他和陈鲁相同,他想要去做些什么,而不是等着消息,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王玉才。
陈鲁还想要劝说些什么,举起的双手却不知不觉放了下来,他妥协了。
子时,东海司西门
一天之中东海司西门最为可怕就是子时,明月高悬,明明是炎热的夏日,紧闭的门缝中却透出几分清凉,整条街道空荡荡,没有半点声响。
一俩小推车和两名伙夫打破寂静的氛围,他们每日这个点前往西门送菜做饭,这就苦了牢里的犯人,每日吃的几乎都是冷饭冷菜。
西门的大门很快就开了,守卫对此稀松平常,只是简单搜个身,随意翻了翻小推车上的蔬菜,就放他们过去。
躲着小推车上大桶的明谈恪送了口气,就在他以为看守的衙差要打开桶上的盖子时,却又收了回去,剩下只有明谈恪脸上大滴大滴的汗珠。
小推车走的很慢,明谈恪在桶内更是摇摇晃晃,他内心十分紧张,他明白自己已经到达西门之内,剩下就是最为关键的时刻。
约莫过了一刻钟,桶上的盖子被打开,明谈恪终于得见昏暗的光线一晃一晃地动着。
伙夫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示意明谈恪赶紧跟他走。
这里就要感谢叶之城对于王玉才的重视,完全把他当做要犯看待,特别给他安排独立的牢房,这才能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伙夫带着明谈恪穿越好几间牢房,墙壁上的刑具和幽暗的烛火都在给这个年龄尚小的孩纸重大的打击,尤其是地面上的血迹,让他差点叫声来。
伙房到王玉才牢房的路途不长,路上却总有两三个衙差对于伙夫和明谈恪光明正大走过去,表示熟视无睹。
终于走到小道的尽头,一股潮湿味扑面而来,明谈恪不太适应。
一个散发男子端坐在牢房内,没有一张床可以供其休息,甚至于地面上只有干巴巴的稻草铺着。
明谈恪没有看到王玉才正脸,只是隐隐约约看到白色囚服下瘦削的身影。
牢门被打开,并没有惊动王玉才,他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连身子都懒得动,只是一句话让他全身战栗。
“王玉才,你怎么样。”
这声稚嫩的声音,王玉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在此情此景听到,他突然想到很多事情。
转过头看见明谈恪正在流着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肆无忌惮流着,两只眼睛使劲憋着,想要说出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王玉才的喉咙梗住了什么似的,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他明白这份情意。
明谈恪觉得王玉才没有往常般的潇洒,甚至来说变了一个人,他差点认不出来。
原本就不大的脸变得更瘦了,全身没有一股精气神,相反能感受到一股子疲惫,脸色的苍白代表着牢房内的日子并不好过。身上没有皮肉伤,但是精神上的折磨更为可怕。
“道臣先生安排你来?”
“对的,先生同意了。”
“你为什么敢来?”
“想替你收尸。”
王玉才笑了,明谈恪也笑了。
“你这么冒险,想必外面闹个天翻地覆了吧!”
“那还不是因为某人,惹得人人担心。”
明谈恪翻了白眼,对于王玉才没有认识到自己错误,表示强烈不满。
“你说的有理,我是该检讨自己,不过你进来颗不是为了骂我吧!长话短说吧,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道臣先生讲的很明白,对方目的不在于你,而在于新政。问问你在大通安排怎么样,留有后手吗?你的案子将由东海司审判,不过东海卫会插手。”
明谈恪把鲁道臣和先生说的话细细道来,害怕有遗漏之处,仍然在细细思考,看得王玉才不亦乐乎。
“你回去告诉先生,大通之事不必担忧,有明愿盯着。其他人或许不清楚她,先生应该最了解她的本事。他们还是会从我身上打开突破口,最重要还是大通民变之事,让和然去处理。”
明谈恪一紧张,就怕会忘了些什么?只好重新让王玉才再复述一遍,他总感觉会遗漏掉。
“慢慢记,这些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王玉才第一次用温和的语气说话,明谈恪相当不习惯。
“我记好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跟先生和夫人说嘛,我一定带到。”
明谈恪挺起自己的小胸膛,拍着胸脯保证说道。
王玉才晃了晃头,他有很多话要对自己夫人和先生说,但绝对不会有明谈恪带到,他会亲自去告诉他们,他回来了。
“你一定会回来对吗?”
明谈恪的话语带着颤音,他不能想象王玉才回不来,会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你认为他们会把我怎么样吗?我可是王玉才,圣家可是我兄弟,这天下没人能把我怎么样的,回去之后好好听先生的话。下次别再来冒险,否则回去之后,我可不会放过你。”
“好。”
明谈恪眼泪始终是控制不住,走上前去抱住王玉才。
王玉才能感觉到明谈恪眼泪滴到他的囚服上,这家伙可比往日可爱多了。他拍了拍明谈恪的肩膀,向他挥了挥手。
明谈恪跟着伙夫走出牢房,倒是王玉才空留感慨,这人年纪大了,就是控制不住的情绪,这才多久,眼泪都控制不住了,幸好没被那个小家伙看出来。
明谈恪依依不舍看着越来越远的牢房,他的内心下定某些事情一般,从未有过如此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