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老师观察许久，她发现脚有点残疾的杨山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不言不语。
他从不举手发言，点他起来回答问题，他也能回答一些出来，只是声音细如游丝，小如蚊嗡。
上课讨论问题时，同学们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他却很少开口。
下课了，也很少见他出去玩，他手上常拿着一支铅笔在画着什么。
有一次，燕老师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他到底在画些什么。
杨山看见燕老师走过来，收起笔和纸。
“能给老师看看吗？”燕老师温和地说。
杨山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本子递给了燕老师。
燕老师打开一看，一只可爱的小松鼠，翘着蓬松的大尾巴，还捧着一只松果吃得津津有味呢！
燕老师再往后翻，几只毛绒绒的小鸡，三两朵小花盛开在草丛里。
画册上还画有狗尾巴草、车前草、蒲公英。还有秧苗、麦苗，稻谷、麦穗，各种蔬菜瓜果。显然这本画册是随时观察，随时画上去的。虽然笔法稚嫩，但纯朴、天真、活泼。
“真不错啊！”燕老师由衷地赞叹。
看到燕老师亲切的微笑，杨山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小声地说:“我瞎画的。”
“画得很好！若是在城里去上个书画培训班，有专人指导，那就更了不得了。”杨山的笑容没了，沉默着。
燕老师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说。
她摸摸杨山的头，“老师是说你的画画得非常好，如果有专门的绘画老师指导，那会更加好。其实也没关系的，书就是最好的老师啊！我明天回城里就跟你带一本绘画的书。”
“真的？”一抹欣喜的笑容出现在杨山的脸上，可随即又消失了，“老师，还是不用了吧。”
“为什么？”燕老师有些奇怪，“你不是挺喜欢画画吗？”
“老师！我没钱！奶奶的眼睛不好，爸爸妈妈打工赚的钱都要存着给奶奶看眼睛的。”
“傻孩子！”燕老师又摸了摸杨山的头，“老师不要你的钱。老师家里现在就有一本关于绘画的书，那是别人送给我的小孩的，可惜她不爱画画，所以一直闲放着。我把它送给你，不就派上用场了吗？”杨山终于又笑了。
“谢谢老师！”
“还没送呢，谢什么！”
燕老师回到杨桥市，专门去新华书店挑了一本《儿童绘画指导》。
当她把这本散发着墨香的书送给杨山时，杨山简直欣喜若狂。
他把两只手在裤子上蹭了又蹭，才双手接过老师的书。
“是什么书呀？让我看看。”金铃子、冰爽爽、杨文涛他们几个围拢过来。
“《儿童绘画指导》，老师，我也有一本，是爸爸妈妈在深圳给我买的。”杨文涛说。
“好！杨文涛，我知道你喜欢画画，你看杨山也喜欢画画，并且还画得不错，你们两人可以交流一下画画的经验、体会啊！还可以互相学习。以后就让杨山帮你出黑板报，你看行吗？”
“那当然好！”杨文涛很高兴。
“真的！”杨山有点不相信。
“那当然，我相信你一定能干好！”
“谢谢老师！”杨山有点激动，还从来没有人像燕老师这样关心他，信任他。他一定要努力做好。
杨山翻开书，立即就被书里面千姿百态的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吸引住。他一边看，一边用手指在课桌上比划。
同学们围着一起看，大家啧啧地赞叹着。
燕老师会心地笑了，她悄悄地起身离开。
“老师！谢谢您！”燕老师背后传来杨山激动的声音。
“不用谢！”燕老师微笑地转过身来。
“对不起！老师！我刚才太高兴了，都忘了说谢谢。”杨山不好意思地说。
“你这不是谢谢了吗？回教室吧。”燕老师温和地说。
“是！老师！”杨山捧着书开心地回去了。
不久，燕老师发现杨山开始慢慢地和同学交流了。
有同学新买的笔记本上想画一些花草就来找杨山;有同学刚做好的卡片上缺一只可爱的小动物就找杨山。
杨山认真地画好，用彩笔涂上鲜艳的颜色，漂亮极了。
杨文涛出黑板报多了一个帮手，自然很高兴。
黑板报上常要配一些人物、花草、房子、小动物作点缀，杨山画起来又快又好。
大家第一次发现沉默寡言的杨山居然如此能干。
下课了，同学们邀杨山一直去游戏，杨山起先还婉言谢绝了，但经不住同学们的热情相邀，就开始和大家一起玩了。
有同学找杨山教画画了。
杨山总是热情、耐心地教别人。
这天，金铃子心血来潮，也想自己画幅画，可是画来画去总不理想，她就来到杨山的座位旁。
“你想画什么？”杨山问。
“我想画一片田野，田野里种着麦苗、水稻，还想画上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就座落在田野里。”金铃子描绘着她心中的画。
“我先画给你看看，像不像？”杨山说着，拿起了笔。
不一会儿，一幅画就呈现在金铃子面前：一望无际的田野里种着麦子、水稻，还有油菜。几间房屋座落在田野里。屋顶上还飘着袅袅的炊烟。
金铃子高兴地指着这些房屋说：“这就是我们的家。”
金铃子指着田野说：“这就是我们家的麦子、水稻、油菜花。这就是我心中的那幅画啊！”
“如果在田埂上画几朵花就好了。”金铃子提议。
“什么花？”
“蔷薇花，我最喜欢了。”
“好吧！我知道蔷薇花是五片花瓣。”杨山说着，在田埂上画上了蔷薇花。
“再画一个小女孩在田埂上采蔷薇花。”杨山又画了一个小女孩在田埂上采蔷薇花。
“真是太好了！”金铃子高兴得大叫。
“我会画太阳和白云，让我画吧！”金铃子早在一边手痒了，她接过画和笔，几下就画好了太阳和白云。
“来！我教你画小鸟。”杨山拿过笔，在天空上画了一只展翅飞翔的小鸟。
金铃子认真地看，也学着杨山画了一只小鸟。
“真不错！原来画画并不难呀！”金铃子笑了。
“本来就不难嘛！”他们又在画上画了一些小人。
这些小人有的骑着水牛;有的赶着鸭子;有的在翻筋斗;有的在踢毽子。
他们画得开心极了。
语文课上，燕老师发现杨山忧郁的大眼睛里多了一些神采，多了一些专注，更多了一些自信。
燕老师提问时，他第一次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
“杨山！”燕老师点他的名。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脸红红的，声音小小地回答老师的问题。
“杨山，老师知道你的答案是正确的。你应该大胆地、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即便错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学生嘛！学生就是学习陌生的东西，如果全知道，那还学什么？”
杨山在燕老师的鼓励下声音变大了一点。
“你还能再大点声的。”燕老师说。
杨山又将声音提高了许多。
燕老师微笑地鼓掌。
同学们也为杨山鼓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