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在经过短暂的回忆后,向杨天易等人讲述起自己一家的过往。
事情还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耳廓狐人在上百年前被迫开化之后便成为了联邦的附庸国,那时文明程度相当落后的耳廓狐人甚至无法在议会拥有哪怕一个席位。
与许多联邦的附庸不同,直接从铁器时代跃进到星际时代的耳廓狐人根本没有做好迎接无数天外来客的准备。
虽然联邦已经尽力保护耳廓狐人的文化和社会秩序,但外来势力的干扰还是不可避免地带来了许多副作用。
耳廓狐人母星瓦里安星球上帝国和共和国的武装对抗就是其中之一。
在数十年前爆发的内战中,坚守帝都的帝国皇室被义军处决殆尽,只有还年幼的皇子在忠于皇室的军队保护下逃过了义军的追捕。
在联邦一些有心人的帮助下,一个更加强大的全新的帝国在旧帝国的废墟上崛起,年幼的皇子心怀复仇的火焰登基为帝,誓要让共和国血债血偿。
在新皇的统治下,不再固步自封的帝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在给予普通耳廓狐人更多权利以获得充足兵源的同时,利用旧帝国遗留下来的财富购买军火,组建新军。
基础还算不错的帝国很快就在战场上扳回一局,但在外来势力的干扰下,双方的力量很快就恢复了均势,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长达二十多年的武装对抗就此拉开序幕。
而伊拉和她的丈夫博伊卡就是从战火连天的瓦里安星逃难到新奥尔良来的。
在刚开始逃难时,他们有五个孩子,三男两女。但随着逐渐激烈的战事,还没凑足偷渡费用的他们只得在城市废墟中苟延残喘,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体弱多病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死在她和丈夫的怀中。
伊拉至今难以忘记他们最小的儿子奄奄一息地将稚嫩的小手放在她的脸上,让她别哭,安慰已经崩溃的母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依靠拾取战场废墟中的可回收物品卖给黑市商人,娜扎和博伊卡花了五年时间凑到了三张船票的钱。
当博伊卡兴高采烈地带着三张船票回到已经破破烂烂,墙壁都布满裂缝的家中时,他们的最后一个孩子已经病死在了泪流满面的伊拉怀里。
带着对生活的最后一丝希望,夫妻俩踏上了离开瓦里安星的偷渡飞船。
在一个牢固的金属箱子中,嗷嗷待哺的娜扎发出的啼哭声引起了伊拉的注意。或许是母亲的本能,伊拉将她抱入自己的怀里,艰难地用最后的奶水哺育这个上天的馈赠。
在用原本属于小女儿的船票给弃婴补了票后,伊拉给弃婴起名叫娜扎。
在耳廓狐人的语言中,娜扎是希望的意思。
那一天,伊拉和博伊卡再次拥有了一个女儿。
降落在新奥尔良的偷渡飞船很快离开回到瓦里安星继续运输难民,但被已经杀红眼的帝国军队用轨道炮无情击落。
那一夜,无数破烂的飞船残片连带着数万耳廓狐难民一起化作璀璨的流星雨坠落下来。
作为耳廓狐人的宗主国,人类无意干涉其余种族的内政,不干预内战已经是联邦最大的克制。
但对于已经和平数百年的联邦来说,在战争中有意屠杀难民的行为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面对如此暴虐的战争罪行,联邦真的还要继续无动于衷吗?
议会就此进行了一场结果毫无悬念的讨论,绝大多数议员对联邦是否要介入耳廓狐族内战都投了赞成票。
而一些殖民星域作为内战的幕后推手,在大势面前也不得不让代表议员弃权,反对票是绝不能乱投的。
已经被瓦里安帝国军的暴行激怒的霍金斯议长宛如一头暴怒的雄狮,在会议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就咆哮着勒令毗邻瓦里安星域的全部联邦舰队出击,封锁整个瓦里安星球。
在瓦里安帝国审判战犯并且签署和平条约前,交战双方都别想拿到哪怕一箱外来的援助。
无意和联邦对抗的皇帝以最快的速度将涉事的军官全部绞死,随后以耳廓狐人的未来为由和共和国签订了无条件和平的条约。
帝国继续持有瓦里安星上超过七成的人口和三成的工业产值,共和国也被迫停战,利用更胜一筹的工业力量迅速发展自身,等待着下一次战争。
伊拉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在和平条约签订之后,她和丈夫回过一次老家。在联邦一些企业和慈善基金会的帮助下,瓦里安星的战后重建还是十分顺利的,帝国和共和国都已经恢复了元气,随时可以再开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
“......对不起。”
杨天易听完伊拉的讲述后,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坚强的母亲,只好在表达自己的歉意后和皮特等人一起保持沉默。
懂事的娜扎拿起桌上的纸巾跑到母亲身边,伊拉见到如此可爱的女儿也忍住眼眶中已经在打转的泪水,微笑着抱起娜扎哼唱起耳廓狐人的歌谣。
也许是店内的气氛太过压抑,皮特看了一眼杨天易,眨了眨眼将积压在眼角的泪水憋了回去,率先缓步离开了小吃店。
杨天易见状也站起身,对伊拉微微鞠躬后跟着皮特一起离开。
韦恩和萨尔见主事的人都走了,面面相觑一阵后也选择让母女俩自己待一会儿,逃跑似的离开了店里。
萨尔还趁伊拉没注意,将支票塞到了盘子下面。
......
“给他们家的赔偿金再多一些。”
皮特陪着杨天易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漫步散心,听到团长突然冒出来的话,皮特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点了点头。
“一万信用点已经转到了博伊卡的工资卡上,希望能对他们起到帮助。”
皮特并非会轻易落泪的人,但伊拉的讲述也让他想起了自己不堪的过往,才忍不住偷偷抹起眼泪。
杨天易点了点头,突然问道:“拯救生命重要还是拯救宇宙重要?”
皮特刚想说二者并无区别,但意识到杨天易的意思绝非如此的他随即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很快两人便走到了船坞的尽头。
看了一眼脚下堆放的建材,杨天易抬头望向远方的聚居点,生活百态在他的超凡视力下无所遁形,或美好,或丑恶,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我们走吧,带我看看白鹭级的建造如何。”已经在原地站立许久的杨天易平静地说道。
“是,团长。”
皮特感觉团长似乎悟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袋,转身带领着杨天易前往办公室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