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境?碧麟这样的念头方匍一动,怀是就似有活物动了起来。他吓了一个激灵,眼角已瞄到原来是一只小狐狸从他衣襟中钻出头来,四处张望。
他逗弄了小狐的下巴一下,小狐也伸颈在他的手上摩擦了几下以示亲昵。他想起这是幺儿曾经和他提起过的“本我梦灵”,它的出现,也就更加确定了这里就是梦境的假说了。
小狐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中并不表现得害怕,反自发地爬到了碧麟的肩上,向着洒进月光的洞口伸长了脑袋看看嗅嗅,然后又转头向着碧麟发出呜呜的低叫。
碧麟似乎心中无言有了灵感,知道它想要干什么,便伸手向着那透光进来的孔洞,小狐沿着他的手向上爬去,接近了那孔洞又是嗅了几嗅,然后竟一下跳起,前爪在孔洞上快速挖了几下,钻了进去,整个身体都没入了孔中。
碧麟对这小狐极是怜爱,见它一下消失在孔中,有些错愕和可惜,正想去叫唤它,却发现由于小狐的填塞,孔洞中的月光便透不下来,唯一光源消失了,他身周的整个区域顿时陷入了黑暗,于此同时,他左右无限重复排列的光柱也依次向两边快速熄灭。
周围又重归了黑暗。
纯粹的完全不能视物的黑暗。
碧麟四处张望,但只转了几圈,他已失去了前后左右的感知,他甚至脚下一绊,连上下方位的认知都几乎失去了,他半蹲着,再次深呼吸了几下,使混乱的思绪稳定下来。
渐渐,他似乎能在黑暗寂静之中听出了一丝极细微的叮呤声。他转着耳朵的方向去找寻那声音的来源。叮呤,叮呤,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找到了!
在漆黑之中,在一个淡得几乎不可见的光源悬挂在及人高的空中,碧麟为了稳妥起见,戒备地中速行过。
到走近了,才见是个似用水晶材质制成的风铃,没有丝线钓着,飘浮在半空,无风自动,不时还会发出清澈的叮呤的响声,清静悠长,使人心神宁静。
此时脚下有动静,碧麟低头一看,正是刚才钻到洞里去的小白狐。小狐沿着他的衣服又爬回了他的怀中。碧麟见这小狐失而复得,十分欢喜,逗弄了它几下,又和它说话。
“感谢你帮我摆脱了刚才那样的困境,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小狐在他手上摩擦了几下,然后向着碧麟的身后呜呜地叫了几声。
碧麟顺着他的指示回头去看,发现有个身影在风铃发出的微光下隐隐浮现。
这是位盘腿打坐姿势的全身素色的尼姑,约莫三十多岁,头发盘在脑后,也用一素色布包裹着,眼睛细长,如同织神庙里的神像般神圣清净。
碧麟见她气质非凡,知是前辈高人,只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呢?于是向这尼姑一拜,“晚辈华碧麟拜见前辈,方才晚辈练功走火入魔,承蒙前辈您拯救,实在是万分感谢。”
尼姑庄严淡淡一笑,看了看他怀中的小狐,道:“你过奖了,刚才不如说是你救了你自己。你是涂氏狐族吗?”
碧麟眼中闪过一丝自卑,但立即正色道:“晚辈生母是狐族,父亲是扬州平湖人氏。从小都在普通人家中长大,和生母比较生疏。前辈您和狐族有过交好吗?”
尼姑道:“我正是从你的同族处请教来的摄魂入梦的方法。你也不必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责,于我多年来和你族的人相处,你们除了所学的武功和炼气的方法和人族不同,其它完全没有什么不同。
碧麟拱手道谢:”谢前辈安慰。“说完,他陷入了一阵沉思,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份以来,他所见到的所有人,都没有对”妖“和”人“之别作出过如此包容的评价。就算是自己身为所谓妖族的生母左娘和幺儿,也是从与她们的相处中感受到有种对自己的身份的隐约的自卑。也许是因这位前辈是唯一和”妖族“真正和谐相处过”人族“,见识阅历也非常人能比,总之她的眼界竟比妖族自己还要开阔包容。
心中也不由自主对她多了敬意和亲近。他放松了些,”前辈,实在是冒昧,这么久还没请问前辈您的名号呢。“
尼姑的细长眼睛微微一弯。“小道友,你不必如此拘谨,我的朋友都叫我星蓝,你我相遇也是一种缘份,何况我们已是两天之久的室友了。”
碧麟只眨了几下眼睛,就已想明了这突然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前辈是谁了,或者说,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自己经脉紊乱之际及时出现了。她是和碧麟同在聆月洞中,和他只有一石壁之隔的那位未曾谋面的前辈,他从每日送饭的同门的态度就猜得出旁边的小洞中肯定是一位辈份高的前辈高人,只是从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相识。
碧麟:“星蓝大师,再次感谢您在我将经脉断绝前及时挽救了我,大师您是功德已成,将在聆月洞中羽化登仙了吗?如因晚辈此事对您有所打扰,那晚辈真是罪该万死了。”
星蓝:“我的修行还未够气候能登仙,问剑峰上这么多前辈掌门都未能达到,也不敢去尝试这一关,你太看得起我了。说来惭愧,我和你一样,同是阶下囚。“
华碧麟有些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接话,隔了一会才道:“大师,刚才我的那个无限循环的困境,是您的摄魂入梦的法术吗?”
“那是你在经脉滞流时,在不自觉中,把在睡梦中的我也摄进了你的梦境,我见到思绪已开始混沌不清的你,顺手帮了你一把。”说着星蓝指指那悬在半空中的风铃。“所以,我刚才也说了,不是我救了你,而是你救了你自己。”
碧麟看看四周道:“这?这是我的梦?那刚才的困境是?”
星蓝缓缓走到碧麟身前,道:“那只是你自己造出的场景,是你自己对自身的处境的具现,我唯一做的只有这风铃。还有,你觉得小白狐会是你的救星,你怎么解读自己的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