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写完了这本书,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为了曾经辉煌的历史,为了那为数众多的投资者被改变的人生轨迹,为了那无数的无辜受害者,我欲哭无泪。再高兴的心情,也被这沉甸甸的悲伤所压抑、所窒息。那已经消失和即将消失的曾经优秀的企业文化,我看着、想着也只有悲伤的份,虽然这本书能够帮助人类保留其中的一部分,那也只可能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写完之后有人告诉我,几年前在中国出版的一本《大败局》,曾经一度是国内非常畅销的关于中国企业的失败案例著作。很遗憾,我至今没有机会读到那本关于中国私营企业败落故事的《大败局》,想必读起来也很让人伤感。
中国的私营企业存在的时间并不长,很多企业都有“原罪”——起家和发家“不干净”,那是中国特定历史条件下的必然结果。也正是因为发家的这种特点,估计在他们的败落中,也有着和这一特点紧密相连的内在必然性。很多中国的私营企业是家族企业和“暴发户”,它们来得快,去得自然也很快。没有深厚的企业文化沉淀,没有系统的企业经营理念,肤浅、狂妄,应该是这些企业失败的最根本原因。
和这些企业非常不同,在这里,我给你介绍和分析的企业来自经济最发达,企业经营管理水平最系统、最专业化的美国。这些企业都曾经是世界上最顶级的金融公司,而且还是百年老店,每一个都有着深沉的企业文化,被长期的经营成功所证明的系统化管理理念和管理体系。至少在这个时候,它们没有一家是家族公司,每一个都是经历过无数次风雨的企业精英。但是为什么,在一次金融风暴之后,就都突然倒下了呢?
如果仅仅只是从这些企业的投资者角度看,我估计,即使是这四家金融机构,他们给投资者带来的损失,可能比在最近30年来所有中国国内私营企业倒闭给投资者带来的损失还要大很多。况且,他们还“联手”制造了当今这场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而这场危机给世界带来的经济损失,我是没有办法预测的。从这个角度看,它们的败落,无疑就是一场《大崩溃》了,这种败落带给人类的,又几乎是世界的末日。
他们的失败和曾经的成功,折射了一个大时代的历史,值得我们每个人认真思考和反省。对于期望走向世界经营博弈舞台,打造世界级百年老店的中国企业家,我想象不出哪一位有不需要好好反思这些企业成功与失败原因的理由。当然,我不能够、也不可以、更不敢说,这本书就能够让你达到这个目的。如果那样的话,我也就成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浅薄之徒了。我没有这种本事。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说,在这里我给了你一个有价值的起步点。
【二】
有人喜欢成功的例子,那样看起来过瘾,而且“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似乎也是比较流行的逻辑。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想成功,有太多的人,至少期望在想象之中,通过文字来体味一下成功的乐趣。
但是,也有不少的智者,看到了失败的教训所具有的价值。很多时候,失败的教训所能够给你我带来的价值可能更大。对于投资者,重要的并不是你做对了多少,而是在你做错时,你的损失会是多大。这是不少成功的投资者所一再强调的哲理。
在这本书里,我不仅给你谈论了企业成功者的故事,特别是打造一个个世界一流企业成功的故事,而且,还将那些失败者中的“英雄”们的故事拿了出来,给你看看,看从中能够得出什么结论。他们失败了,作为过去长久以来的英雄。很多是一蹶不振,甚至是以破产为结局。他们都曾经是很成功的典范,都是我们所说的百年老店。为什么?这是很多人在问、在思考的问题。同时,由于正是这些公司制造出了危机,所以,对于它们失败原因的剖析,也是深入了解危机产生和演变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离开了这点,所有的分析都显得很空洞。
这里我们进入了美国国内,危机的发源地,来看看,在危机中,遭受损失最大的是一些什么样的公司,他们的失败对于危机的产生,又意味着什么。有人视他们为危机的制造者,认为他们对于危机的出现和恶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没有花精力来谈论他们的罪过。我只是想从他们的败落中,看能够获得怎样的经验和教训,获得一些智慧性的东西。所以,我从公司经营和投资及管理的角度,来分析了四个重要的“当事人”公司,看看他们到底是在哪些方面做错了,最后不仅将自己逼到破产的地步或者破产的边缘,而且,还引导了这次金融危机的发生和演进。这里的分析比较深入一些,对于投资者和企业的管理者,有着相当大的意义。对于国家的监管机构,也提出了很多不能够回避的问题。
危机的发生,给现代经营与管理理论提出了很多新的课题:国营和半国营公司的社会目标与股东的利益目标如何协调?公司的长远利益和公司的短期利益目标如何平衡?还有,公司的激励机制,又能够怎样在保证公司利益和股东利益的基础上,让管理层有着积极性去认真工作和适度冒险?
危机中暴露出来的一个很大的问题是,管理层为了自己的奖金的区区小利,拿着股东的资产去搞大风险的投资业务,搞“高风险高回报”的赌徒式的经营策略。最后是,自己的小利被保住了,可是,公司和股东的大利益却被葬送了。
也就是说,公司的管理层,为了自己的小芝麻,用属于股东的西瓜去冒险大赌,最后是输掉了西瓜,但保住了自己的芝麻。为了自己的几千万几个亿美元的利益,最后是将公司几百个亿美元的资产给报销了。你会看到,几乎每一个倒下的公司都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而且还是几乎基于完全一样的原因。
如果你期望将自己的公司经营成一个百年老店,那么,你的经营目标就不应该是追求最大的利润,很多公司的管理层不愿意正视这点。我不相信他们不理解其中的道理:获取适当的利润,确保公司的“长治久安”,才是最重要的战略目标。问题是,那样做,不利于最大化他们自己的利益,而这才是最重要的!
读这本书,如果你希望很全面理解的话,可能需要一些关于金融危机方面的知识,那些内容,我在《危机与败局:金融风暴根源解密》(商务印书馆,2009年版)中,给予了详细、深入的分析和介绍。在那里,我还给出了金融危机中成功的投资者的例子,那个很神的一年赚37亿美元的怪才。我还用公司的例子来说明了这个事实:同样是银行,也有经营稳妥,在危机中毫发无损的。有些故事就发生在我的身边。为什么这样的银行能够做到?它们当时经受了什么样的压力,为什么又能够顶得住。而其它的那么多银行却做不到,是它们没有看到风险吗?还是它们身不由己?或者是它们很想那么做,只是因为贪婪和自利?在那里我给了你比较充足的答复。
这次金融危机的核心,实际上是太多的金融机构同时出现太大的投资损失。原因是什么,这些公司到底做了什么?也就是说,他们的投资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大的问题,为什么他们没有事先注意到可能的风险?一直就是经营很保守的公司,为什么这一次这么“反常”?而且,几乎所有优良的金融公司,这一次都出现了问题。这是一个让人很难相信的无情事实。如果历史能够再来一遍,在当时的环境下,他们是不是还会做一样的事情?
【三】
我在这里精选了四家有代表性的美国金融企业,每一家都大名鼎鼎,几十年来实力雄厚,业绩非凡,都经历过无数次的金融风暴的考验,都有着很强的团队,都有曾经非常优秀的领导者。他们的故事和经历,能够让我们领悟到很多仅仅局限于金融危机而谈金融危机所无法领悟到的哲理。我分四章来分析和介绍这四家美国公司。
第一章,讲的是华盛顿互惠银行的故事。这家银行在破产之前,曾经是美国实力最强的储蓄银行,具有139年的经营历史。从小到大,为它的投资者带来了无穷的财富。它的主帅,还是公司的老人,是一个一手将一家地区性银行在短时期内打造成一家全国性大银行的经营“怪才”。最后,在被华尔街称为资本金最充足的美国银行之后几个星期,就被储户的挤兑给打垮了,最后被美国政府接管,并且很快以极低的价格转卖给了摩根大通银行。其中的阴谋、手腕和无奈,让华盛顿互惠银行的投资者欲哭无泪。
第二章,介绍的是雷曼兄弟公司的故事。雷曼公司的历史富有传奇特色,雷曼的成就体现了美国犹太人的经营天赋和过人的智慧与勤奋。雷曼兄弟打造雷曼兄弟公司的历史,再现了美国人开疆拓土,创造财富的历史画面。在雷曼兄弟过世之后,雷曼兄弟公司就开始经历磨难,几经转手,被当作无人眷念的弃婴。雷曼的历史告诉我们,一家实力雄厚的百年老店,是如何在领导人才培养的失误上,导致一家金融巨人倒下的。类似的故事,在今后的中国将会一次次重演,在美国也不会是最后一剧。
第三章,房利美这家被视为美国第二联储的故事,则给我们提出了一个如何经营和管理一家半政府企业的许多尚未解决的问题。房利美担负着作为政府企业的社会目标,同时又负有为自己股东创造价值和财富的自然使命。可以说,正是这两个使命的冲突,让一度制造辉煌的房利美,最后在领导者私欲的追逐之下,成为一个倒下的巨人。中国目前有很多国有上市公司,中石油、工商银行、中国银行、中国人寿等许多大公司,都是以国家的控股为特色。他们肩负国家稳定经济和增加股东利益的双重使命。房利美的败落,对于这些公司的监管和职责认定,应该有很好的借鉴意义。
第四章,美国国际集团的辛酸故事。作为一家世界上实力最强的金融公司,一家一直以保守经营著称,以稳健经营屹立不倒的金融巨人,一家源自中国有着11万优秀员工的企业,最后被旗下一个337人的分公司搞到破产的边缘。而且,最后,美国政府还不得不不顾一切地救助,为什么?从上市开始就一直领导美国国际集团的格林伯格,是一个犹太商业奇才。他在美国国际集团几十年创造的经营奇迹,不仅远高于杰克?韦尔奇在通用电器所制造的辉煌,而且,也是同行“股神”巴菲特所不敌的战将。格林伯格是怎样将一个3亿美元市值的公司,打造成一个11万员工,一度2800亿美元市值的金融巨人的,它的成功秘密是什么?最后,格林伯格是怎样离开美国国际的,为什么他的离开就是美国国际败落的开始?为什么那么一个兵多将广的金融航母,最后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四】
美国政府为什么可以不救华盛顿互惠银行,雷曼公司,却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来救助房利美和美国国际集团。它们对于美国的金融系统,对于世界的金融格局,为什么会那么重要。在一个典型的市场经济国家,一个美国式的资本主义制度下,在危急时刻,还有需要美国政府必须救助的私营经济,也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如果美国政府不救,世界真的就会更加混乱吗?里面是不是有着美国特有的商业秘密?这本书给了你全方位的解码和深入的解读。
这是一本案例分析著作,也是一本美国曾经的优秀企业的解读作品,同时还是一本投资者和企业经营者不得不读的管理经验和投资实践方面的著作。
这些公司的败落,给无数的投资者带来了巨大的投资亏损,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为什么投资者没有预先看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也是本书着重说明和分析的内容之一。这种分析,不仅对于一般的股市投资者很重要,对于机构投资者,也是非常值得深入研究和思考的问题。那么多人投资失误,上万亿美元的投资亏损,给我们留下的,是一个个血淋淋的教训。
人类的生存和繁衍,就是在一次次的周期中度过的。类似的金融危机和经济周期还会一次次光顾我们,类似的成功和失败的案例还会一再再重复出现。问题是,当危机再次来临之前,你准备好了吗?这些败落的金融巨头的故事,将给我们每一个人难得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