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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窃贼(一)

牛角村依靠着牛角山,牛角山上有一座紫云宫道观,乡村之地的道观香火说好也不好,说差也不差,隔三差五能有几场祈福法会,一年也有好几次祈祷风调雨顺的祭祀,在周围四里八乡也是小有名望。

紫云宫这一座百年的老道观,观中一座似模似样供奉三清圣像的宝殿,宝殿圣象前有一盏一尺高九重莲瓣铜纹长明灯,据说此灯在这间道观修成的时候就供奉在案几上,百年间从不曾熄灭,里面盛的灯油也不见减少,是这间道观的镇店之宝。

是真是假无人知晓,附近慕名而来的人多有以此灯祈福,以求心想事成事事顺心。

宝殿外只有两座简陋的瓦房。一间是厨房与柴房当成一处同时使用,另外一间是可供道观里道士栖身的丹房。

紫云宫位于山顶,山顶附近多有山田,山脚下的村民在身上开垦山田春种秋收,也是勤劳本分。

这座道观内有一位老道士和一位小道士,小道士本是附近村里一户穷酸秀才家的孩子,这孩子命苦,不到十岁就爹娘去世,附近的村民多是姻亲血脉相连的亲眷关系。

这穷秀才是十年前搬迁到此地的外来户,村中没有亲人,平日话不多,不喜与人交谈,在村里教附近村落里的孩童启蒙为业,娶了村中的孤女月娘为妻,膝下有个独生子名叫明素卿,此外也无人知晓穷秀才老家何处,村民询问孩子,孩子也是对祖父家所知甚少,想回归故乡怕是无处可寻,村民纷纷猜测也是穷苦人家的独苗多念了几年书,有个秀才功名在身。

乡里人古道热肠,村子里不少孩子都受过穷秀才的启蒙教导,村长见穷秀才夫妻病亡还留下个孩子,做主让左邻右舍匀出一碗饭将这孩子留在了村里吃百家饭。

老道士每月会下山到村里交换物品,第一次村里看到明素卿的时候他非常惊讶,不足八岁的孩童模样眉清目秀,皮肤白皙面容干净,身材瘦小穿着一件显得宽松的衣服,虽说破旧不合身,补丁针脚整齐,一看就是细心缝补过,和他以前见到的衣裳褴褛蓬头垢面的孤儿有所不同。

“可是哪位婶婶阿娘将你衣服缝补的这么好,脸上洗的这么干净的?”老道士捋捋发白的长胡须,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和蔼的笑容询问明素卿,他的眼神柔和目光在他周身上下打量。

“牛婶给二狗子缝补衣服的时候,我在旁边学的。”明素卿口齿伶俐,他身上的这件衣服还是二狗子穿小了的衣裳,虽说破旧了一些,穿在身上也是衣能遮体,见了老道士不慌不忙的回答:“我替阿花姐姐给在城里做长工的父亲写了一封家书,她为了答谢我,给我了一些米糠,说是可以清洗身体。”他受父亲教导,能断文识字,虽说还没读四书五经不知道其中的圣人教会世人的圣贤道理,偏偏父亲喜欢阅读游记绘本,经常寻来一些闲书阅读,闲暇时教导他认识了不少字。

他的娘亲月娘,是个不识字生在乡野的村姑,却是个性温和柔顺的女子,对丈夫的喜好从不干涉,有时候还跟着儿子明素卿一起手握树枝在泥地上学写字。

一家三口贫穷温馨。

“老朽知道你父亲是个秀才,你读了哪些书?”老道士依旧笑眯眯的问。他对明素卿很满意,年级不大,说话谈吐大方,不似那些在乡村田埂上撒欢乱跑的熊孩子。

“爹爹在世的时候说我年龄还小,念四书五经还早,只不过多教了几个字了。”明素卿想到去世的父母,不由自由的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滚动,险些要滴落下来。

一场疾病悄无生息的降临到他家,夺取了他父母的生命,让他从此无依无靠,他在村中的房舍犹在,没有了双亲的孩子,如同没有根的浮萍,注定是漂泊无依,房舍也只是他夜间栖身之所。

“爹爹和阿娘临终前,要我好好的照顾自己,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自己的。”明素卿稚嫩的脸庞落下两行泪,他非常的思念故去的亲人。

“你爹爹也是个明白人,你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孩子,小施主,可否愿意拜我为师,跟随老道一同上山去紫云宫?”老道长思忖片刻,他柔声说道:“老道也是无儿无女孤家寡人,你若愿意随我上山,我们名为师徒,实为祖孙相依为命?”他年过半百,孑然一身。

“老道长也是一个人吗?”明素卿呆了呆,他没想到眼前老迈的道长竟然也是孤家寡人。

“可能,以后有你了,我就不是孤家寡人了。”老道士伸手亲切的抚摸明素卿的发顶。

紫云宫以前有个老道士,后来多了一个小道士。乡村的小道观没那么多规矩,老道士并没有急着给明素卿取道号,逢人问起坦荡回答:“等待时机到了,自然就取道号了,眼下时机未到。”

有天,明素卿在宝殿打扫尘埃,看到案几上那盏九重莲瓣铜纹长明灯充满了好奇,他问老道士:“师父,这盏灯是什么呀?”

“它叫众生之门。”老道士专注的凝视着九重莲瓣铜纹长明灯,眼底闪烁着泪光:“我的师父穷尽一生都在研究这盏灯的奥秘,想来,它只是一盏灯,别无作用而已。”

“可是,我经常看到香客对着它许愿呢!”明素卿小小的脸上充满了疑惑:“既然是一盏灯,为何要对着灯许愿呢?”

“这或许,就是人心底的一种执念吧!就好比经常出太阳,又盼望着下雨,明明对着神灵许愿又不满足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庇佑。”老道士凝视长明灯燃烧的灯芯,脸上的神情凝重沉思一刻,神情缓缓柔和:“执着或许是自己不肯放弃吧。也许有一天,你能参透此灯的奥秘呢!”他的师父视九重莲瓣铜纹长明灯为宝物,轻易不肯示人,然而多年以后,此灯紧紧是一盏灯供奉再圣像案几前。

明素卿还没等到参透九重莲瓣铜纹长明灯的奥秘,在某天的清晨,老道士羽化仙去驾鹤西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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