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着天要黑下来的光景李倾城让着张妈妈略微的收拾妥当,便带着丫头们朝着李鸣彦的院子里头去了。
张妈妈劝她明早上过去也不迟,可李倾城偏就是倔强的人,说是李鸣彦费心尽力的送了那么些东西过来,多少的也该晓得规矩,去李鸣彦那里走一趟也尽了她知好歹的一片心。
穿过一带清流顺着亭台榭宇泻于石隙之下,处处流转好比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再进数十步,宣台阁楼横空而出,藏首隐尾的出现在一方工雕假山之后。李倾城缓步的走着,心眼里摸索着李鸣彦回府的时辰,大概是太过于专心了,没注意鹅卵石小道上滚落中央的大石头,堪堪的就给绊了好大一个踉跄,幸而张妈妈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不然那张好看的脸颊子怕是要在假山上磕破一层皮儿不可。
张妈妈嘴里不停地埋怨着让着身后的丫头将之挪到了边儿上,才取出揣在袖里的手帕子擦着李倾城被吓出来的虚汗说道,“都怪老奴不长眼没有瞅见大小姐脚下的破烂东西,险些摔坏了大小姐,若是大小姐磕破了一点儿皮儿,老奴的十个脑袋都不够给大小姐赎罪的。”
李倾城倒是没有在意,横竖也没有磕破皮儿不是,再则张妈妈年纪也大了眼神劲儿不免有些不好使了也怪不得她。
她瞧着张妈妈紧张的样子不禁微微的笑了,这时从假山后面传来窸窸窣窣浅浅的声响,怪道是李倾城的耳朵比常人的听觉要好上许多,屏息凝神一番带着张妈妈及丫头们躲进了不远处的芭蕉树后面。
张妈妈心眼里奇怪的厉害,又瞅着李倾城如此严肃的面容,也就不好问出声来,扶着李倾城弓着腰眼睛一眨不眨的打量着芭蕉树外面。
随着天真的黑的不见了五指,那窸窸窣窣的声响更加的清楚了,张妈妈倒是浑身哆嗦,牵着李倾城的小手不觉的紧了几分,说句实在的在这种环境又是这样的声响,难免叫人不多想的,面色紧张的在李倾城的耳朵边说道,“大小姐我们还是快些的走吧,这个时候老爷都已经回府了,这样待下去老奴觉得怪吓人的。”
谁知李倾城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这时张妈妈也不敢再多言了,紧张兮兮的躲到了李倾城的身后。
一会儿功夫窸窸窣窣的声响旋即消失的干干净净,只见三个穿着漆黑夜行装的男人从假山后面跳了下来,为首的眼睛像猫一样精明的厉害目光不停的扫视着周围,当他的目光扫过来之际,李倾城朝着后面躲闪了一下,刚刚好就叫垂下来的芭蕉叶子给遮了个严实,才险些躲了过去。
虽是戴着面罩不过通过那人的眼睛也足以看得出此人一定是面相凶恶,李倾城不禁庆幸刚才躲了过去。
那人拉过身后的一个凶恶的说道,“你不是说人已经到了这里了吗,人呢?!”
显然被拉过来的那人有些颤巍巍的,“属下确实是亲眼见着她过来,天黑路窄属下还特地在中央放了一块石头,等她过来的时候不注意就会磕在假山上,我们也好下手,谁知道现在人都没了。”
这句话落在李倾城的耳朵里委实让她起了一身冷汗,若不是张妈妈扶了一把,怕是现在已经落在了那些人的手里了,想想还真是有些后怕。
张妈妈也被惊住了半分,小声的在李倾城的耳朵边上说道,“这些没长眼的东西,他们是想害大小姐您。”
李倾城倒是没有理会她,继续听着他们的谈话。
为首的恼怒的一巴掌拍在了那人的脑袋上说道,“没用的东西,这下要怎么交代,”说着又是环视了一圈儿周围,“我就不信十二三岁的小女娃子脚步会有多快,你们去给我仔细找找。”
两人皆是颔首应了分散开来,看来这是要揪她出来了。
李倾城赶紧的带着张妈妈和丫头们,小心翼翼的连一丁点儿声响都不敢弄出来的朝着芭蕉树后面的另一条小道穿了过去,届时那些人刚刚寻到芭蕉树这里,却是早已不见了人影儿。
张妈妈扶着李倾城脚下步子飞快的走着,边走边用袖子擦着额头上吓出的汗说道,“大小姐那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敢在尚书府谋害大小姐,这件事怕是要告知穆夫人一二,不然老奴担心大小姐还会遇到危险。”
虽是面上不显诚然李倾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此刻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她的睫毛颤巍巍的扑闪着说道,“先不要告诉母亲知道,母亲的身子本就不好,当真同母亲讲了,她担心着我届时我怕病会更加的严重,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同母亲说也不迟。”
闻言张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专心的扶着李倾城穿行在小道上,耳朵却是小心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待来到李鸣彦的院子时李倾城却缓缓的停下了脚步,打量了一番通亮的屋子向着旁边张妈妈问道,“张妈妈你说现在这样的时辰父亲歇下没。”
张妈妈在心里默默的盘算了一下回道,“就着往常老爷的习惯,现在怕是还没有歇下呢。”
李倾城抿了抿唇,“那我们进去吧。”
见着前厅的门打开着本想着直接进去的,刚来到门外倒是给侍立在外的仆人给拦了下来。
“老爷和夫人还在说话大小姐不能进去。”
张妈妈一听急了,面容一凶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大小姐是尚书府的小姐,老爷和夫人说话什么时候有避讳了,还不快些让大小姐进去。”
那人倒是有些为难了,“确实现在还不能进去呀。”
张妈妈原是还想论理个一二,见着李倾城拦住了便就此打消了火候。
李倾城唇角轻轻地弯着走到了仆人的前面,“我只是进去向父亲道个礼,耽误不了多久的时间,若是觉得不方便,那我在这里等着也就是了。”
听着李倾城这样说那仆人也不好意思再阻拦,朝着边儿上挪了一步权当是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李倾城见状倒是向着仆人微微颔首,让着张妈妈和丫头们在门外候着,就是抬着脚跨了进去。
这李鸣彦的前厅有一道牡丹飞花屏风隔着,刚刚儿的拐过走道的弯儿便就听到里面李鸣彦和高秀蓉谈话的声音,原是想着唤着父亲母亲直接进去的,她倒是在屏风后面顿住了。
屋里的李鸣彦像是刚回到府中的光景,坐在椅子上端着高秀蓉递过来的茶盏就是猛地一口灌了下去,不禁长叹一声。
高秀蓉有些糊涂,往常的时候李鸣彦都已经快要歇下了,怎么今儿回来的这样的晚,她替着李鸣彦轻轻的捏着肩膀问道,“老爷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闻言李鸣彦更是长叹了一声,“今日皇上下旨下月初旬要新选一批佳丽进宫,本打算着找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认作义女,代替我们尚书府的女儿进宫去,谁想寻了大半天没有一户人家愿意的,现在正头疼的紧呢。”
这话音一落高秀蓉便浅浅的笑了起来,“现如今百姓们都晓得宫里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的厉害,每年新选进宫的佳人有哪一个是活的过五天的,谁还愿意送女儿进宫呀。”
“正是这个理哩,倾城和如玉心性善良又还是个孩子,更是舍不得送进虎狼之口。”
高秀蓉面上显得十分的揪心,实则那心坎上不晓得在盘算着什么,倒是那双眉微微的蹙着。
“妾身明白倾城的母亲没了,老爷更是多疼爱着,如玉和倾城的年纪本就没差多少,不如送如玉进宫吧,也免不得倾城那孩子在宫里受欺负。”
这句话传到李倾城的耳朵里有些分外的刺耳,回想着前些日子母亲还抱着她亲手教她习字的,眼眶里的流水渐渐的开始打转转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怎么就……怎么好端端的就没了……难道是母亲的病严重到那种地步了,都怪倾城不孝,还没来得及好好见见母亲……
屏风外面的李倾城捂着嘴巴轻轻的抽泣着,眼泪已经流花了整张脸了,滴在掌心里有些滚烫。
里面的李鸣彦欣慰的将高秀蓉从身后拉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说句实在的有些时候高秀蓉是挺霸道的,但是在关键的地方他总是能明白他心里的意思,虽是倾城的母亲没了但如玉的年纪更是小送进宫里他更是不舍,思来想去要是真的没人替着她们进宫的话,李鸣彦是会选择李倾城送去的。
委实高秀蓉确实摸清楚了李鸣彦的脾气,刚刚儿说的那些无非就是证明她和他一样的疼爱李倾城,愿意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去也不要把她送去受折磨,不过高秀蓉也很清楚李鸣彦是不会那样做的。
李鸣彦沉默了良久说道,“倾城虽没了母亲但比如玉年长,多多少少进了宫和贵妃娘娘德妃娘娘走得近一些也不至于受苦到何种地步,依我看要是实在没办法咋们还是送倾城进宫吧。”
虽面上高秀蓉有些难为情心里却高兴着呢,嘴唇动了动说道,“那还是听老爷的吧,若是真如此可得好好的送送倾城那孩子。”
闻言李鸣彦含着笑说道,“娶了夫人如此,真是修来的福气。”
屋里的李鸣彦和高秀蓉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从没有发现站在屏风后面悄悄抹眼泪的李倾城,她用袖子使劲的擦了把眼泪转过身去朝着屋外走去。
李鸣彦要将她送进宫去,这也没什么不好,横竖母亲已经不在了。父亲虽然疼她,大概是因为母亲不在的缘由,这也不怪父亲,从小到大父亲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个给她的,只是更加疼爱了几分。
李倾城走出了屋子没有理会快步上前的张妈妈和丫头们,张妈妈见进去的时候都还好好儿的,出来的时候眼圈儿都红了,赶紧的扶着李倾城语气轻缓的问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喉咙里唔咽了一声,“张妈妈我心里难受。”
张妈妈用着手帕子擦了把流花脸的眼泪珠子安慰道,“大小姐有什么烦心的事跟老奴说说,老奴一定尽心为大小姐分忧。”
“母亲她……”
李倾城只说道一半喉咙里的痰梗的她猛地咳了起来,张妈妈赶紧给她顺了顺背才好转了些,倒是后面的话委实没有听清楚,见着李倾城如此的伤心张妈妈也不好问也就扶着李倾城朝着自己的院子去了,路上张妈妈担心又会有来时的危险,便让着几个丫头在前面开路,方才安全的进了院子,李倾城难过了一会儿由着张妈妈服侍着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