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花侧见年兽公子那一身的小紫毛都竖起来了,顿时察觉事态不妙。
她将边窗布幔悄悄撩开一角,露出半只眼睛向外窥探。
只见方才还在官道上疾跑的马车,此时却停在一片火红的枫叶林中,连绵的枫叶如沁了血一般,红的扎眼。
花侧冲外面小心问道。
“可是到了新的驻点?”
此言一出,静谧的四周除了自己的回声,并没有人回答。
太安静了,安静的让花侧觉得脊背发冷。
到底是一万大军,就算睡着了,那一呼一吸也该如低卷的风声般沉吟。
花侧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虽满心疑惑,却仍旧不敢贸然行动。
可车里这狗可不是个有耐心的,先是龇着牙叫了几声,接着猛地一撞便冲出了马车。
花侧看着被撞开的半扇车门心中一惊,暗骂糟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忘记了锁门!
她皱眉看了眼外面渐暗的天,咬咬牙,也跟着冲出了马车。
怕还是怕的,可仗着自己兵多,再加上外面的黑羽卫,也算是壮了她的怂人胆了。
四周枫林红如火,花侧一眼便瞧见了那一片红中的一点紫。
忙上前去将年兽公子抓回怀中,气呼呼骂道。
“你在这样不听话,小爷回去就找个绳子将你拴起来!”
“铮,铮…”
又是那个声音,听上去似乎比之前更近了。
花侧抬眼去寻,这一寻,身上的血液顿时一凉!
这周围除了自己和那辆马车,哪还有半个兵的影子!
“这,这怎么…”
花侧惊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甚至有一瞬间置身梦中的恍惚。
那个声音还在响,一下一下颇有节奏。
花侧站在原地,顺着声响处紧盯那片枫林,枫叶飒飒作响,脑中思绪飞转。
危险迫在眉睫,自身却孤立无援。
可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
王黎是指不上了,不过好在那几匹马还在。
花侧虽然长的小,可驭马骑马还是会的。
不过说来奇怪,这几匹马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凭花侧如何拉扯,愣是立在那里动也不动,甚至连眼都不眨一下。
“铮,铮…”
那讨厌的声响再次传来。
花侧方才都数过了,这声音每响七声就会断一下。
待再次响起时,听上去便会比之前的声音大一些。
也就说明,这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近到花侧被吵的耳膜都在痛。
近到,她可以看到那个人的脚!
没错,那个人正站在马车对面,马车遮住了他的身体,只从车底露出一双墨绿色长靴。
花侧瞧了瞧这双比自己还要小上许多的脚,眉头一皱,开口问道。
“哪儿来的小孩儿?装神弄鬼的,你想要干啥!”
话音刚落,那断断续续的击打声终于戛然而止。
马车对面的人先是嘿嘿笑了一声,一张口一嘴的稚嫩童声,语气听上去有些迫不及待。
“你快问问我是谁!”
“.……”
还真是一小男孩!
警报解除,花侧不由松口气。边向那孩子走,边开口道。
“爷管你是谁,这荒郊野岭的,你可是跟家人走散了?”
说话间就要见到这孩子真容了,可这小孩腿脚倒快,噌的一下又躲到了另一面,跺着脚急道。
“你快问问我是谁!”
“……”
花侧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会理会另一个孩子的无理要求?
心道小爷今天就偏不问,你不是爱跑么,我看你那小短腿能跑多快!
暮色降临,火红的枫树林旁,两个矮子围着辆马车是跑了一圈又一圈。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花侧脚上一扭,疼得她诶呦一下坐到地上,喘着粗气揉着脚脖子,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见花侧不追了,那小孩也停住了,脸不红气不喘道。
“你快问问我是…”
真是阴魂不散,没完没了。
小孩话没讲完,就听地上的花侧没好气的喘道。
“你谁呀!行了吧!你谁呀!”
话音刚落,花侧只觉马车对面卷起一阵风,接着咻的飞起一人。
抬眼去看,竟是那个小男孩,是个长得不高的小胖子,看上去八九岁的样子。
只见他稳稳落到车顶,一身墨绿色劲装将自己裹得像个小粽子似的,背对花侧小脸一扬道。
“天下江湖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
花侧一皱眉,心道小小年纪这都哪儿学的片汤话,忍不住打断道。
“小胖子你把头给爷转过来再说话!”
闻言,小男孩背在后面的小肉拳头紧了紧,似乎有些不满,却仍旧没转过身,继续道。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在下正是…”
花侧咂咂嘴,忍不住再次打断道。
“不转过来是吧,得,爷走了,你自己在这玩吧。”
说着起身,扭伤的脚吃不上力,走起来一跛一跛的,倒跟戊狗有几分像。
她心里明镜,这就算是个小孩,那举手投足也不是个普通孩子。
来者不善,还是先躲回马车内等待援军较为稳妥。
她曾听王黎说过,这马车材质和构造既坚硬又特殊,若遇危险,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可惜花侧的手刚碰到车门,这膝盖上便传来一阵钝痛,像是被石子之类的东西击中一般。
低头一瞧,地上并未有可疑之物。
可再想抬脚,她却发现自己这腿就跟扎了根似的,动也不能动。
花侧不由抬眼去看马车上那个矮胖的小身影,只见他仍旧背对着自己,那泰然自若的样子,倒不像是他搞的鬼似的。
“在下正是在江湖上鼎鼎有名,人送外号搏命镖师,聂七镖是也!”
花侧明白了,这小孩估计有强迫症,不说完自己的台词不算完的那种。
聂七镖?没听过。还有搏命镖师?莫不是他是个走镖的?可哪有人会用个小孩走镖?
“……”
“……”
林中寒鸦孤啼,二人陷入沉默。
花侧出来的急,穿得又少,晚风一打便透。
她抱紧了怀里唯一可以取暖的小紫毛,将冰凉的手放在这狗热乎乎的肚子上,吸了口鼻涕道。
“小胖子,你既是江湖人士,那你可知你这脚下睡着的是谁!”
那小孩闻言整个人先是一凛,接着紧绷的双肩缓缓下垂。
转过身,露出那张满脸胡茬的脸,哼笑一声,用极具违和的稚嫩童声说道。
“我找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