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的日子太枯,放眼望去,教室里除了乌压压的人头就是拼命压抑的躁动。所以只要一点点彩纸的装饰就能让这群单纯的孩子疯狂起来。
桌椅摆成了环形,中间留出大片的表演区域。桌子上摆满各种水果零食,据说是张大龙带人外出采购。屋顶上挂满各色的拉花彩纸,是慕容晓晓带人折叠裁剪出来。不得不说优秀的人到哪都优秀,张大龙的能干,慕容晓晓的聪慧,在晚会还没有开始前就已经展露无遗。大家都兴高采烈,忙忙碌碌,男孩子争先恐后的登高爬低,借此机会向展现自己男性的勇猛,女孩巧笑倩兮的制作精美的手工拉花,以此表现自己的心灵手巧。时不时互相打探着每个人表节目,人群中不时的传来阵阵欢呼,年轻的心思就是这么活跃,他们互相赞美着对方,一方面表现自己的谦虚礼貌一方面展示着自己的才华,。
在这样欢快的日子里,林子青的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她开心的笑着,但手里捧着科幻书仍然舍不得放下,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才艺,不会折纸,不会拉花,也不会表演。她好像什么也不会,连主动参与的勇气都没有。但这并不影响她做一名忠实而快乐的观众。同桌菠菜同样什么也不会,不同的是子青是懒得学这些东西,菠菜是压根学不会,所以她捧着一大杯子白开水笑看红尘,眼睛笑的弯弯的,好看极了,可惜都埋在脸上那堆肉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并不关心大家演什么节目,她正在思考明天放学后怎么以最快的速度跑进食堂打到她最爱吃的菜花芹菜,她的人生格言是“让吃来的更猛烈些吧!”
肖飞一心扑在科学实验上,发誓要为中国的科学事业奋斗终身。满教室的狗尾巴花实在入不了他的法眼,他得意洋洋向同桌慕容白吹嘘自己的梦中情人:眼睫毛要比头发长,会踢球,会漫画,懂科幻……林子青觉得他可能会打一辈子光棍,事实证明在后来很多年以后,林子青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肖飞还没找到女朋友。慕容白笑呵呵的听着不说话,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他感到很失落,这场晚会没有静。
应该每个人的青春里都有一抹最绚烂的色彩照亮过自己,而那抹色彩你却总来没有抓住过,或者说她根本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子青觉得慕容晓晓就是那抹最亮丽的色彩。她美丽,聪慧,她装饰了太多男生的青春梦。她是这场晚会的主角,站在舞台中央光芒四射。她不仅独唱,还组织了自己的天团合唱,分派团里每个女孩独唱,编舞,等等,几乎包揽了三分之二的节目。男生们除了唱几首男性荷尔蒙暴涨的歌曲,几乎就是鼓掌,喝彩,吹口哨。
子青记得那时流行任贤齐的歌,非常惊讶的是,慕容白居然也被那群男孩拉着一起合唱的任贤齐的《天涯》,这是子青很喜欢的一首歌。后来慕容白说他完全不记得这首歌,是他们强拉过去凑数的,他根本不会唱,就站在人群里张嘴。子青知道,慕容白和她一样都喜欢林志颖的歌。
子青记得那群男生是市里家境不错的几个孩子,父母之间都生意往来。忘了介绍:子青所在的小城叫安国市。一个五线以后的小城,却是中国四大药都之一,全国的中药集散地,有“举步可得天下药”的美誉。这里的人们以中药为生,有大的药商,也有小的药贩,慕容晓晓家就是药商,而慕容白家更大,所以他是男生女生争抢的对象。而农村的孩子大多都是药农,粮食自给自足,经济来源则靠种药材。还有大部分市民靠运输或者分拣药材挣钱,子青的母亲就是在药厂分拣药材打工,父亲做药贩。
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姓石,大家背地里都不叫她石老师,而是叫她石老班,或者老班。石老师笑着看大家表演,留意着班委会的人选。虽然高中已经开始实行竞选制,但是班主任还是可以保留一票否决权。石老师感叹着城里孩子的多才多艺,也心疼着农村孩子的懂事踏实。她刚大学毕业,所以非常清楚的知道,高考是一道分水岭。这些孩子,都将面临着重新洗牌,而那个年代,农村孩子在学习方面仿佛更有优势。
没有人能逃得过青春,即使如阳光般绚烂的慕容晓晓。她原以为高中生活就这样了,没有惊喜,没有奇迹,平淡无味。老天却没有遗忘任何一个人,这场晚会非常戏剧性的杀出一匹黑马:石坚,一个性格和名字一样坚硬的男孩。他表演的是篮球,子青不懂,无法描绘那炫酷的篮球特技。只看到他一会食指飞快的璇转篮球,一会又把篮球从全身滚过来滚过去,很是拉风。男生兴奋的口哨声和女生的尖叫声刹那间充斥整个校园。
子青低头剥香蕉,这个石坚有点浮夸,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菠菜仍然大口的灌着白开水,她也不喜欢这个男生,在那个年代,打篮球的男孩会被认为是成绩不好的坏孩子。不过对于相对开放的城市,这样的男孩会很受欢迎。比如慕容晓晓就很欣赏这样的男生:时尚,狂野,关键是帅,足有一米九,满足了她对男朋友的所有幻想。虽然那个时候的高中明令禁止早恋的,但陈旧的校规无法阻挡时代的进步,各类思想的蓬勃,各种青春文艺的兴起,所有的一切都阻挡不了青春的脚步.
子青记得那时候非常流行的杂志是:《当代歌坛》、《女友》、《少女》等等,这些都无形当中召唤着爱情的萌芽。慕容晓晓就是其中之一,她喜欢看这些精美的杂志,每期必买。也会借给子青看,她太土了,太落后,什么年代了还在看《简爱》、《茶花女》……想想就觉得好笑。其实子青也很喜欢,很新奇,但她买不起,一本薄薄杂志比一本厚厚的名著还贵。所以她只能等晓晓看完了再借来偷偷看,不敢让母亲知道,会认为影响学习。如果猜的不错,这个叫石坚的男孩应该会是风云人物。
肖飞撇撇嘴,说了一句:足球才是男人的运动。他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装酷的男生,长得高就这么拽吗,足球才是他的真爱,拒绝任何球类夺了它的风光。子青扭过头笑笑说:
“足球只有你这种乖乖的小男孩儿才玩,男神都打篮球”说完挑衅般的望着一眼肖飞。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她就忍不住就要调戏一番。
“知道为什么国足总是不行吗,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女生存在”肖飞气鼓鼓的拿起一本书来在食指尖上飞速旋转,不会转篮球没关系,咱们会转书,那个年代,男生必备撩妹神技:转书。至于转笔,不好意思,那是每个学生都得会的基本技能,否则你根本就混不下去。
“合着中国男足就指望着林子青了呗,我家子青本事真大啊”菠菜咽下一大口白开水调侃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菠菜特别爱喝水,一会儿一壶,子青觉得锅炉房的大爷都认识她了。菠菜才不管,她妈妈说了开水治百病,治不治不知道,反正尿频是肯定的,一壶水下来,菠菜已经把教室到厕所顺便连整个校园的路都熟记于心了,哪块石头放哪,哪片树叶落哪,她都记得分毫不差,妥妥一枚理科女学霸。
肖飞张张嘴没说话,不仅是国足的不争气让他抬不起头来,更因为他不敢和菠菜正面冲突,说不过她,逻辑思维能力超强。他也就逗逗子青这种菜鸟,一看就是文科好理科差,正好他是理科好文科差,可以互补。
于是大家又嘻嘻哈哈继续看节目。其实也没啥好看的,无非就是清唱一些流行歌曲,顺带的自我推销,脚趾头也能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连点悬念都没有,张大龙肯定是班长人选,慕容晓晓文艺委员,石坚体育委员,至于学习委员啦课代表啦,那是需要拼成绩的。子青和菠菜成绩不好不坏,因为偏科太严重,基本都没戏,待会就可以放学回家洗洗睡了。
热闹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几家欢喜几家愁,青春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以偿,更多的是求而不得,正因为如此,才格外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