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殿下见谅,向殿下求救一事,确是在下思虑不周,也确实是在下高估了自己的价值,多谢殿下教导,听泷今日一行……受益匪浅。”
沈甯钧脸上表情终于有点松动,又恢复成了往日的翩翩佳公子模样,只道:“哦……受益匪浅?那你倒说说,你学到了什么?”
她抬眸,冷静而严肃:“我与殿下,曾经确实是盟友关系,但现在不是,以后更不会是,殿下,便是殿下,而我,是小小的忠义侯府的嫡女,仅此而已,再无瓜葛。”
他哼笑了一声,又拾起酒杯小酌了一口,挥了挥手,逆点了点头,又倏忽消失在了屋里,他眯着眼笑道:“恭喜你,选择了唯一一个正确答案,本王希望你记清楚,不要再犯,毕竟,这已经是本王能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脸上虽然温柔如煦风,可说出的话,却极致冰冷呢。
她跪伏在地,行了个大礼,目光凛然不敢放松,惊觉后背已经被汗湿透:“是……在下告退。”
说罢,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便离开了这个雅间。
不要说求救了,现在这种局势,能保住这条小命都足够了。
但今日这一遭,倒是彻底把她打醒了,以她的三观,在这个世界,还太嫩了。
见曲听泷强装镇定的背影离开了雅间,逆这才又倏忽出现,拧着眉头道:“二爷……您为何……”
往日,他也不是这般言辞犀利毫不留情的人啊。
沈甯钧又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脸上满满的都是无奈与疲惫,敛眸道:“她不知道其中缘由,我倒不怪她,毕竟是个弱质女流,怎么,你也看不出来?”
“二爷……”
“我虽体弱多病,也无心那个大位,光是活下去都要竭尽全力绞尽脑汁,可朝中的眼睛,却没有哪一双会因此而放过我,昨夜之事,是事发突然,无计可施,我才亲自出城去接人,又留宿了他们一晚,仅此,便又在朝中引起了猜忌,若再跟忠义侯府有所往来,我怕……”
到时候,死的可不知他一个。
引火焚身四个字他没明说,但想来,逆也是能明白的。
精致的雅间里一时沉寂,再无人敢说话。
曲听泷跌跌撞撞从充满泔水臭的小侧门里闪身进来,又径直翻窗进了马厩旁的幽暗小茅庐里,小听溯正急的团团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来人,顿时双眼放光:“姐姐!”
再不回来,他都快急死了好嘛!
她连忙比了个噤声,从怀里拿出从妖瞳那里顺来的糕点,温柔一笑:“快吃吧。”
以前在庄子里,就算一天天的为银钱发愁,好歹还有这小正太亲手做的清汤寡水可以果腹,来了这光鲜亮丽的忠义侯府倒好,要发愁的,可不止是银钱了,连一日三餐都有得愁呢。
果然,小正太接过了糕点,眼里闪着光亮,却咽了口口水道:“姐姐,我们拿去给爹爹吃吧?”
她伸手揉了揉格外懂事的小正太,语气里有些心疼:“傻孩子,爹爹还在晕着呢,怎么吃?娘亲在照顾他也没有空吃的,这是姐姐专门给你准备的,你就乖乖吃吧。”
小听溯犹豫了半晌,这才打开小布包,捻了一块,小口小口地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捻起一块塞进了她的嘴里:“姐姐也吃!”
她心下一暖,又点了点头捏着那块干巴巴的糕点吃了,充作晚饭,而天色渐晚,这狭小的屋子里更加黑暗,便忍不住嘀咕:“这么黑,怎么也不点个灯……”
“这屋子都是稻草,若是点了灯,娘亲怕我们俩烧了屋子,所以特意没点。”
“哦……”毕竟,这个小屋子里住的是一个小孩子和一个傻子嘛,小许氏不放心也是正常的,曲听泷眨了眨眼,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等一下……烧了屋子?”
……好主意啊!
曲家二房再如何也不至于让他们一家四口露宿荒野,而这又是忠义侯府最差的房子,也就是说……
小听溯见自家姐姐咧着嘴笑得阴恻恻,在这格外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更为可怖,忍不住打了个颤,结结巴巴道:“姐姐……?”
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小听溯附耳过来,一阵耳语之后,小听溯立刻吓了一大跳,惊道:“这这这……能行吗?不会出事吗?太危险了吧?”
“没事,有我呢,不会有事的。”
小听溯还是眨了眨眼,又吞了口口水,明显是不信她的说法,并不愿配合,她只好又哄他许久,终于得了松口才安心睡去。
姐弟俩一觉睡到了后半夜,悄悄起了床,一起从小窗子里翻了出去,曲听泷负责看着曲鹤立夫妇俩,不被他们俩发现,而小听溯则开始放火,这火顺着风,再加上小听溯有意的引导,很快便烧到了一家四口住的茅屋,曲听泷连忙去叫小听溯,赶在火大起来之前,让他蹿进了火场里,跟小许氏一块把昏迷当中的曲鹤立搬了出来,她自己则早就找好了开阔地,就地倒下装晕,小许氏一个人看着两个昏迷的和一个孩子,根本走不开,只能眼看着火越烧越大,弥漫开去,最终将这西苑的一角彻底烧成了灰烬。
这一夜闹了个鸡飞狗跳,很快,便有其他睡梦中的下人被惊醒,连忙起来手忙脚乱地救火,根本没人能顾得上惊慌失措的一家四口,只任由他们躺在春末冰凉的开阔地,没一会,便有人去请了大许氏母女俩。
走水这件事,在古代可大可小,西苑虽是下人居住,到底有这正儿八经的忠义侯一家在,大许氏不敢怠慢,由曲听怡搀扶着,亲自急急赶了来,刚一走到院门口,便被管家腆着脸拦下了:“哎呦我的夫人,您怎么屈尊到这腌臜地方来了!这有小的在呢,小心脏了您的新鞋,再说了,火大着呢,再伤着您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