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许氏被这一嗓子吓得一颤,忙伸手去拉,想让她跪好,她却甩了甩手就是不让她碰,只顾自己傻笑,想给自己难堪?她偏不!
她没了办法,只能砰一声磕了个响头,连连道:“婆婆恕罪,泷儿神思有损,您知道的,便是儿媳的话,泷儿也是听不懂的。”
“听不懂?听不懂你生她作甚?留着败我们侯府的名声吗?你是聋了还是瞎了?自己出去听听,出去看看,为了这么个傻子,人家街头巷尾的,都是怎么说我们侯府的!”说罢语气一转,又冷哼道,“都是姐妹,嫁的都是兄弟,你姐姐能生出听怡这样的闺女来,你上辈子造了孽,才让你生这么个傻子!”
曲听泷闻言暗自磨了磨牙,这老太太算是个什么东西,给了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还真当自己是这侯府的主人了不成?若不是曲鹤立犯傻把她当成亲娘供着,轮得到她这样放肆辱骂小许氏吗?
她忍了又忍,想起临出门前小听溯的嘱托,到底是给忍下了,没指着这老太婆的鼻子骂出声。
而小许氏收到这般辱骂,却只敢缩着脖子,道了句:“是……婆婆消消气……”
这老太婆消个鬼的气!现在该消气的人是她!
这个小许氏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说罢,大堂里顿时传出低低的笑声来,十岁的曲听婉长着一张婴儿肥的小脸,稚气未脱,贼精贼精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道:“祖母,怡姐姐又聪明又漂亮,怎么能把她跟一个傻子比?”
大许氏则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势,吹了吹新修的长指甲,站起身来道:“娘,泷儿又不是寻常孩子,您与她置什么气,再把您自个气出个好歹来,泷儿也是不知道心疼的,又何苦呢。”
曲老太君冷哼了一声,又横眉竖眼道:“便是个傻子,也是我们忠义侯府的傻子,若不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又怎么会生下这样的孽种来,你要是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该掐死了扔出去喂狗,免得脏了我们忠义侯府的名声!”
小许氏将头垂得更低了,一句话也不敢反驳,一双手不停颤抖着。
曲听泷磨了磨牙,该死的,她忍!
大许氏瞥了眼依然跪在堂下不敢起身的小许氏一眼,便又笑道:“娘,妹妹兴许是八字不好,命里邪祟附了体,要不……去静安寺给妹妹捐条门槛如何?千人踩万人踏的,总能把妹妹上辈子造的孽还清了不是?再说了,兴许也能保佑保佑泷儿有朝一日正常了呢?”
捐门槛?那还是她好几年前读书的时候在《祥林嫂》里看到的情节!
千人踩万人踏,这大许氏要有多恶毒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堂堂的忠义侯夫人要是去寺庙捐门槛被众人踩在脚下恕罪,大许氏……
这是要杀人诛心啊!
她攥紧了拳头,随时准备爆发,小许氏抿了抿唇,白着脸色冷汗涔涔,良久才扯出一丝笑意来:“不,不了……多谢姐姐好意,捐门槛也不便宜,何苦多花那笔冤枉钱。”
大许氏又轻嗤了一声,脸上复又堆起了笑容:“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见外了不是,现在鹤林的生意都交给听良掌管着,这小子稳重了不少,前些日子说大赚了一笔,要孝敬孝敬家里人呢,咱们姐妹妯娌亲上加亲的,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这钱……姐姐让听良出就行了,毕竟,也是为了泷儿和溯儿不是?”
小许氏又吞了口口水,双手颤抖的更加厉害,又顿了顿才道:“泷儿的病是天生的,也好不了了,哪有什么保佑不保佑的,听良和听怡最是兄妹情深,有这钱,不如给听怡多置办置办一些嫁妆,何苦浪费在泷儿身上。”
曲老太君闻言却又冷哼了一声,用力捶了捶地,似乎是被戳到了软肋,怒目圆睁道:“你操什么心?我家听怡的婚事嫁妆轮得到你操心吗?有这闲心,不如去操心操心你的傻子!”
呵,身为祖母,真真是半点样子都不打算伪装,这一口一个傻子的,骂的可真痛快!
二房的亲孙女就是宝,大房嫡出的就是拿来骂的?
也亏原主是个傻的,从来听不懂这些辱骂,现在想来,竟真是一种幸运。
听闻“嫁妆”二字,一直在装聋子的曲听怡也不装了,顿时红了脸颊,扭捏起来,更加娇媚可人,只跺了跺脚便道:“祖母!你瞎说什么嫁妆不嫁妆的呢!听怡还要不要脸了!”
大许氏便笑道:“有什么好害羞的,是该给你物色人家了,这嫁妆一事,到也该准备起来,咱们听怡是天下第一美人,出嫁了可不能委屈。”
“娘……!”曲听怡越发娇嗔起来,一张俏脸红透,像极了白里透红的覆雪红梅。
小许氏见状,虽然依然跪在地上无法起身,却总归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总之不要捐这条门槛就行,岂料,这一小动作根本逃不过高高在上俯视着她的大许氏,拧着帕子居高临下又道:“不过妹妹放心,捐一条门槛的钱还是出得起的,毕竟是为妹妹考虑的事,岂有怠慢之理?”
曲听泷磨了磨牙,该死的,忍不住了,这大许氏是铁了心要逼死小许氏啊!
小许氏这会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垂着首冷汗涔涔,有眼泪蓄在眼眶里不敢往下滴,一张比大许氏更苍老的脸上,满是绝望。
小听溯便忽然站起身来,朗声道:“溯儿替娘亲谢过婶娘好意,日后,待爹爹恢复了,重任忠义侯一职,定会转告爹爹,让爹爹上报朝廷,好好奖赏婶娘今日,替娘亲捐门槛一事的。”
曲听泷又傻笑着拍了拍手,好溯儿,成长的够快的啊!
……干得漂亮!
大堂里一时沉寂,每个人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意外和怨怼,这矛头臭小子,以往也是和他娘一样畏畏缩缩的人,何时竟变得这般胆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