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子,”沈沁远喘着粗气站在男孩面前,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稀可见倒地的四个人,“你的命被卖给我了。”
男孩目睹了沈沁远对那四个人使用的暴力,他深知自己是打不过沈沁远的,索性闭上眼睛和以前一样老老实实地挨一顿打然后再趁人不注意用藏着的玻璃片划开逃跑。
“我说,咳咳,”因为之前的声音过于尖锐,导致现在喉咙发干,而且非常刺痛,再加上对付最后一个着实费力,所以说话都有点辛苦,“你别把我想得多坏,又不要你命的。我数了数,好像就丢了三千左右,你命就值这价?太廉价了吧。我可没这功夫明白么?”
沈沁远扯掉塞在男孩嘴里的东西,拉抻来看是三只裹成团的袜子,还带着黑色的泥土,沈沁远不屑地扔在一边,用匕首割开绳子。
沈沁远抱着男孩的双臂,他能摸到肩膀上嶙峋的结晶,埋着头直视着男孩的双眼说:“听着,感染者也是人,没人想得这种病对么?但是现在上帝让你得了这种病,不代表这你这一生都会变得悲凉,凄惨,只是你的轨迹和其他人有一点点的不同,要想把握住自己的命运,”沈沁远把匕首塞到男孩的手上,“就必须让自己强大,看到那边那四个废物了么,他们为什么欺负你,是因为他们欺负不了别人,那是一帮子一辈子只会欺软怕硬的猪,明白么?变得强大,凌驾于他们之上吧。”
沈沁远拍拍他的肩:“什么名字?”
“拉……拉塞尔。”男孩声如细蚊。
“拉塞尔,我把刀给你不是让你像那帮人渣一样,而是想让你能够保护自己,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忘记了初衷,活着就没有了意义。”
对了,说了半天,沈沁远注意到了一直没有注意的东西:“拉塞尔,你种族是什么?你耳朵呢?”
男孩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是卡特斯,兔种……我……”
“别说了……我……明白了,真的,别说了……”沈沁远的声音在颤抖,如果说刚才的打斗是波浪级别的话,那么这个算是惊涛骇浪。
他的心像是被人用一只手紧紧地捏住一样,很痛苦,他的手抚摸着男孩的头,能够摸到已经结好的疤。真的,不忍心让这个男孩再回忆起那痛苦的记忆。
“啊啊啊啊啊啊!!!”沈沁远怒吼着,用脚拼命地踹着地上的人,累了,脚也痛了,鞋子也在踢的过程中不知道飞哪去了。他停了下来,看着注视着自己的男孩,他的身体非常消瘦,简直可以用竹竿来形容,而且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夜里他是怎么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短袖度过的。况且这还不是切尔诺伯格的冬,他,还有像他一样的人,到底是怎么熬过一个又一个寒冬的。
“嘁,”沈沁远揩了一下鼻子,弯腰在金发的兜里掏出自己塞给他的钱。
“给你,”沈沁远把钱放在拉塞尔手上,“你不要拒绝,这钱是我的,不是他们的,这是买你的钱,现在我把它给你,自己的命是由自己把握的,不是别人。”
“谢谢……真的谢谢您……”男孩抱着钱有点手足无措。
沈沁远蹲下来把羽绒服脱下来给他披上,然后猛地抱住。但是男孩却拼命地想把他推开,男孩哭了,是央求,或是呐喊:“求你了,放开我,这病会传染给你的,真的…放开我…我……唔呜呜……”男孩大哭起来,头埋在沈沁远的肩上,现在,他没有抗拒,但是也没有伸手去抱住沈沁远。
“大哥哥,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国家二级运动员。”
“不,你骗我,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真的有,在我的国家有很多呢。”
“谢谢,谢谢…”男孩重复着。
光线依然是那么的昏暗,但是沈沁远却能清晰地看见男孩稚嫩的脸,抹去脸上的泪痕和血污,应该是个很好看的孩子吧,寒风依旧是那么凛冽,从各个地方钻进自己的身体,但是却一点也不觉得冷,相反,意外的很温暖。
“是时候说再见了拉塞尔。”沈沁远站起身。
“大哥哥……谢谢……”
“今天你的谢谢都数不过来了,啊切!”沈沁远打了个喷嚏,迅速地揩了揩鼻子,看着男孩想脱下衣服时急忙说:“你先别脱,一会儿哥哥穿他们的,啊,听话。”
拉塞尔半信半疑地看着沈沁远。
沈沁远丢给拉塞尔那一袋白粉说:“这不是什么海洛因,这是白糖,在市场上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如果不舍得的话就和着食物吃,开胃的。”
“再见啦,拉塞尔,祝你一路光明。”沈沁远挥着手。
男孩对着灯光下的沈沁远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向着小巷深处走去,只留下一路被染黑的鹅毛。
泪水终于还是下来了,妈的,撑了那么久,终于可以痛快地哭一场了,沈沁远没有压抑自己,而是放开了哭了一场。哭完后,沈沁远还在抽泣着,感觉内脏像是在抽动,抽得自己都有点反胃。
“哥哥!”男孩的声音从小巷的深处传来,“别伤心了,我能听到哟,虽然像是蒙了一层布一样,但是兔子耳朵可是很灵的哟!”
“滚啊,小混蛋!谁TM让你回来了!”沈沁远向深处骂了一句。
在确定拉塞尔真正离开后,沈沁远才一瘸一拐地向着旅馆走去。回到房间,幸好还有换洗的衣服和备用的鞋子,冲完澡后沈沁远坐在窗边看着漆黑的天空下灯火阑珊的城市,没错,这座城市的快乐都来源于剥夺和压迫,切尔诺伯格的毁灭都源于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这就是现实啊,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是无法撼动的啊。
第二天一大早沈沁远就收拾好准备出发回家了,交还房卡,吃过早饭,这一次他踏出大门的一瞬间,没有了以前的恐惧,而是充满着坚毅。
走在街上,有很多工人都早早地起床了,主要街道的景观树上都挂满了火红的装饰,楼房上都插满了乌萨斯的双头鹰国旗,路过的行人们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评论着这些装饰。
一个大叔拿着几个面具拦住了沈沁远,对着他推荐道:“来,看看,手工面具,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我说大叔,你卖这面具有什么用啊。”沈沁远问道。
“诶,你不知道啊,这鬼节快来了呀!”大叔不解的看着沈沁远。
“那个,大叔,我从维多利亚搬到乌萨斯不久,能不能给我说一下,这个鬼节到底是个什么节。”
沈沁远当然想问问,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地方搞鬼节还红红火火,张灯结彩的。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大叔满脸笑着,“这鬼节呢在乌萨斯意味着是秋天的将要结束,而冬天快要来到,为什么叫鬼节呢,就是在以往的冬天有很多冻死的人,而那些人呢就不想让活着的人舒服地度过这个冬天。”
冬天啊……沈沁远想起了男孩,还有很多那样的人,那么善良的灵魂,怎么可能会伤害人呢。
“小哥?小哥?”
“嗯,不好意思,刚刚想起了一件事情。”
“哦,那就续上,”大叔清了清嗓子,“所以有很多鬼魂就不想让活着的人安心的过冬,但是鬼魂怕热闹的地方,只要我们放礼炮,放烟花,街上都是人,他们就不会再来了,戴面具是因为,在狂欢中被鬼魂记住,那么下一个冬天他就会专门来找你一个人。”
“哦,原来是这样。”
“所以小哥有什么心仪的面具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质量上乘,手工制作。”
“那,这个……”沈沁远随便指了一个。
“哦,这个呀,好眼光,一眼便相中了我的得意之作。”大叔拍了拍胸脯,“这样,打个折,80,原来100的,爽快吧?”
“扫码,有吗?”沈沁远拿出手机。
“当然有。”大叔掏出明信片,上面有一个二维码。
“滴,扫码收付款成功。”
“现在它是你的了!谢谢回顾!”
沈沁远看着手上的面具,除了带着舒服之外,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这造型,真的比鬼还像鬼。
突突突突……
两架直升机在城市上空掠过,两架直升机共同吊着一根大铁柱,上面还挂满了铁链,十分引人注目,让不少行人都驻足观看。
“大叔,那个直升机上吊着的铁柱是干嘛用的?”沈沁远指着直升机飞过的方向。
“那不是普通的柱子,那是神插在罪恶心脏上的钉子,大主教称它是神罚之柱,镇压一切罪恶。”
“所以,只是摆上去看看喽?”
“不不不,每年都会有人被处决,杀人犯,经济犯,政治犯…有太多罪人的生命会被定格在那里。这是给乌萨斯带来福运的柱子,不是我吹,别的城市处决的恶人每年都比切尔诺伯格少。所以我们的经济蒸蒸日上,在这经济萧条里,只有切尔诺伯格还保持着稳健的步伐上升。”
“当然,还有不少世界的渣子,那些该死的感染者,”大叔低沉地说,“是他们,一手毁掉了神幸幸苦苦创造的世界,把他们钉在柱子上都是在玷污神明!”
又来了,又来了,渣子,污秽……还有多少丑恶的词语没有用在感染者身上?
“那杀人犯,经济犯还有政治犯呢?他们呢?”沈沁远尽力地控制者自己。
“他们,曾经都是有着一颗纯洁的灵魂,只是他们在人生的道路上一错再错,才有了今天的悲剧……”大叔感叹着,“真是可惜……竟然和感染者那些从生下来就是污秽的人一共处决……唉……”
没救了,没救了,沈沁远的手臂在颤抖,牙齿也在上下打架,他尝试着深呼吸,然后再也不看,再也不听,走向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