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今年的春天似乎雨水特别多,千岁最讨厌的就是下雨,雨水让他无法踏出自己的卧房,他只能远远的看着院子里那些被雨水淋打着的花和树,可是他却触碰不到,因为雨水会让他生病,没到下雨天他就感觉自己像是被锁起来的宠物。
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他站在门前等了许久也未见尘奇。
他在门前徘徊了许久,最后不得不叹口气,坐回到书案前。
雀儿将冷掉的茶水倒掉重新砌上放在千岁书案的左上角看一眼盯着书发呆的千岁道:“堂少爷,您的书……”
“怎么了?”千岁不明所以。
“您的书拿倒了!”
千岁再低头去看自己桌上的书果真是拿反了!
千岁脸一红却依旧要摆出理直气壮的样子:“我是想看看这些字倒过来是否有其他的意义,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若算年纪的话雀儿也比千岁小不了几岁,这一句“小丫头片子”着实是伤了雀儿的心了,她垂下头弱弱的问了一句:“那您看出什么了没有?”
千岁瞪了雀儿一眼,这丫头骗子果真是没有眼力劲儿,他只是胡诌个理由罢了,这丫头怎么还想着刨根问底真是半个面子都不给他!
“给,你自己去倒过来看出去!”
雀儿知道堂少爷这是生气了,她连忙缩着脑袋准备退出去。
“去,你去南院把仙师请过来!”
雀儿应诺出了卧房门,不一会儿又跑回来了,喘着粗气说道:“仙师……仙师他房里今日有客人!”
“客人?”
尘奇入住山庄少说也得有半个多月,尘奇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他从未见过尘奇有什么友人,哪儿来的什么客人呢?
他得去看看。
远远看去便能看到尘奇院门前站着两个身穿黑色纱衣的女子,两个女子身材窈窕那纱衣根本遮不住那玲珑紧致的身体,那雪白的长腿胳膊若隐若现,两个女子斜靠在院门前左右两棵槐树下,似乎在交谈这些什么,看到走过来的千岁,让人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千岁饶过两个女子,连搭理都没搭理打算直接进去,谁曾想两个女子一左一右将院门堵了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千岁第一次在自家山庄里被别人拦住,心情自然不爽,“让我进去!”
“没有主人允许外人一律不得入内!”
“外人?我何时成了这院子的外人了,你们主人又是谁?走开,让我进去!”
两名女子完全未曾意识的他们才是这山庄里的“外人”。
尘奇也不知自己此刻怎么了,完全因为这几个陌生人的几句话而变的暴躁起来,抛掉了所有规矩教养,横冲直撞同时野蛮疯狂的想要闯进院子里。
在屋里似乎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快步走出来示意两名黑衣女子退开,紧跟着尘奇走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位身穿红色衣服的男子。
千岁向来不喜欢红色,在他眼里红色的衣服只有在喜庆的时候才会穿,可偏偏这红衣男不及身穿红色,那身上的配饰也是极尽奢华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口袋里有钱似的。
红衣男子眉毛上挑,那是一副极近审视的目光,而后轻蔑地哼了一声:“哦,这就是你一直不愿意回去的原因吗?”
“并不是,不过等我完成我要做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回去的,劝你最好不要痴心妄想以为我会回的妖界给你卖命!”
千岁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看红衣男子脸上一脸嫌弃的表情,他感觉自己现在和尘奇之间的距离有一点点被拉开了,他早就应该意识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遥不可及的。
“堂少爷,怎么过来了?”
尘奇没有撑伞走近雨里:“雀儿,这下雨天这么冷也不知道给主子披件衣裳!”
“快进来!”
红衣男子自始至终都站在门前,未踏出门槛一步。
“这么好的一场雨真是可惜了!”红衣男子发出感叹,而后瞥了一眼千岁,“明日出去踏青如何?”
“看雨下得这般大明日未必天晴,堂少爷身体弱雨后天冷还是待在室内为好。”
尘奇煮了姜茶给他暖身子:“喝点热的驱驱寒!”
千岁坐了下来,他不敢直视红衣男子只得偷偷打量几眼,若是只看外貌穿着只能猜测这男子家境显赫,瞧不上他这般的平民也是可以理解的。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冷?娘们唧唧的样子就像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
尘奇瞪了红衣男子一眼,对着千岁说道:“别介意,他说话一向如此。”
“这位是你的朋友?”千岁还是想知道这红衣男子的身份。
“是,是与我相交多年的旧友姓卓名然,你就当他是风月场里的纨绔公子就好!”
被说是纨绔公子的这位不但没生气反而笑呵呵的:“对,的确是旧友!”
“哦,原来你也是有朋友的!”
千岁只当他是飘零江湖孤身一人从未听他提起过关于自己的只字片语,本以为两人已经熟识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是他忽略未曾问起,还是尘奇有意隐瞒自己的过去?千岁突然发觉自己忽略了太多必须要问的问题,又太过自信自满以为自己已经全都了解,如今坐在这里反倒是他的身份尴尬了,见到尘奇的朋友心中更是感慨,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屋子里坐着的三个人唯独只有自己是个外人。
卓然笑呵呵的从怀里取出一把扇子:“我这次来可不是空手来的,看我游历江南一带的时候看中的珍品,不比你那玉骨银扇差!”
卓然拿出来的扇子的确是好扇子,扇子上题词作画都颇为文雅,配尘奇刚刚好。
“你这扇子拿回去吧,我有这一把已经足够了!”尘奇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把扇子推了回去。
“为何?这可是我重金换来的,你可知这扇面上提词作画的人是谁?怎的这么不给我面子?”
“我向来如此,谁的面子我也不会给的,你回去吧,以后也不必来找我了!”
他这话说的太过绝情了,看着态度又好似并非是在对自己多年的旧友,卓然显然是生气了,甩袖出门连告别的话都没说,那嚣张跋扈的态度更是看的千岁一愣,心中有不由的猜测卓然是哪位王室侯门的贵胄子弟。
“姜茶煮好了,来,把这个喝了!”
千岁有些茫然的看着尘奇问道:“你是不是打算离开了?”
“为什么这么问?”
“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果我的病好了,你是不是还会继续留在这儿呢?”
尘奇笑了,这小家伙是舍不得他离开了。
“不会,至少短时间内是不会离开的!”
“那长时间呢?你说的短时间是多久?”
千岁焦急想要得到他的答复,却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的忘记掩饰自己的欲望了,人一旦有了欲望就有了弱点,把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是最危险且最可悲的。
“先把茶喝了吧,雨天冷,尽量不要外出,你身子弱还得多补补!”
尘奇刻意的避开这个话题,拿起一本医书开始翻找温补的药方。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能不能同过讲实话?”
尘奇把头抬起来:“想问什么?”
“你从哪儿来?来这里做什么?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你真的是修行的道士又或者有着其他身份,你朋友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一下子问的问题太多了,尘奇皱起眉头:“以前不是不想知道吗?为什么现在又想要知道了?”
“因为好奇!你身上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让我感到很不安,我不习惯与别人相交太深也从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可是你是个例外,好似从天而降却又什么都知道,从不谈论你的从前,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想知道!”
“我就是个普通的修仙之人,这世上修仙之人很多,可是能参透顿悟的人却很少,我便是看透这世俗却又无法顿悟的人。”
千岁偏要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你留在这里的原因呢?初次见面时我便问过你为什么留在这里,如今你总该说一句实话吧!”
“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会离开这里!”百里宏
千岁继续追问道:“你想要什么?”
他问的太过直白,尘奇还没想过要怎么回答,愣了一下他把目光放在了千岁身上道:“我想要的东西在你身上!”
“在我身上?”千岁不能理解,若是脱离了百里山庄,他便是一个身无分文穷困潦倒无才无能生活不能自理却有重病缠身的废物,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尘奇索求的?若是他身上有千岁恨不得将自己榨干把尘奇想要的东西给他。
尘奇是除了父母以外对他最好的人,比百里宏细心且更容易亲近,费尽心力的对他好,甚至为他求药连命都可以舍弃了,这样的人就算千岁百般抗拒却拒绝不了,他无法拒绝一个对他好的人,妄自菲薄自暴自弃,可如今这个人现在告诉他说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尘奇想要的东西就在他身上,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也是他唯一能够抓牢在手里将尘奇留下来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