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回到公寓之后的半小时。
现在回想起来,慕景非是很无奈的。
他一度以为自己的自控力足以好到坐怀不乱的程度,即使心底囚禁的那只困兽早已经做好破笼而出的准备,他也不可以因为自身的念头而去伤害她。
但酒精的蛊惑作用实在是太大。
他高估了他的自制力,或者应该说,是他低估了温晴对他的影响力。
神经一旦受到麻痹,任他六根清净,也无法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不产生半点邪念。
温晴其实是不太确定慕景非到底醉到了哪种程度。他看上去,除了比平时更沉默了一点,小表情更多了一点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同。就连冲澡,他也可以轻松搞定,按理说,举止如此利索的人,应该也不至于醉得太离谱才是。
有了这样的认知,她又烧了一壶水,倒一杯放凉了些才给他搅了两勺蜂蜜。
她刚微抿了一点试下水温,慕景非就湿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了。
公寓里开了空调,温晴怕他一下子不能适应客厅与浴室的温差,会感冒,急忙从阳台上取来一条毛巾递过去给他。
“快擦擦头发,别感冒了。”她叮嘱。
慕景非乖乖点头,正要去找吹风机的时候,温晴已经拿了过来。他盯着她手中的吹风机看了一会儿后,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她白皙的脸颊上,与她四目相对,也不说话,只抿唇笑着。
“傻笑什么呢。赶快吹头发。”她没好气地推了推他,把吹风机丢给他拿着,转身去了餐厅。
慕景非跟在她身后:“你不帮我吹头发么?”
这句话问出口的瞬间,他猛然间沉默了下来,神情也一下子变的不太自然起来。什么时候,他竟然也学会撒娇了?还要求地如此理所当然?
温晴似乎早就习惯了,此刻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不帮,你自己吹。”她拿起桌上的那杯蜂蜜水,又侧身交代:“把蜂蜜水喝了,解解酒,免得明天起来的时候难受。”
慕景非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虽然清醒的意识提醒着他自己的酒量底线在哪里,但他还是依言照做了。他享受这种被关怀的感觉。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再三确认他没有不舒服后,她终于放宽心的洗澡去了。
男生头发不长,吹起来很容易,没几分钟就干了。慕景非喝了蜂蜜水后,嘴巴里浸着微甜的口感,异常抓人,他忍不住又自己去泡了一杯,大概是蜂蜜放的太多,甜得有些发苦。他喝了一半就倒进了洗碗槽。
“还是乖晴泡的蜂蜜水好喝。”他喃喃自语道。
将杯子洗干净,他又稍微收拾了一下流璃台后,才往沙发走去。
十分钟过去了,温晴还没有出来,浴室的水声还在哗啦啦地响着。
慕景非左顾右盼地巡视了一圈,最后径直上了床。
他是一个安全意识很高的人,手机在充电的时候,他一般不会玩,于是闲来无事之下,他从床头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本书来,打算打发这睡前的无聊时光。
书是温晴之前在这边过夜时留下来的国外小说。
她一直有阅读的好习惯,而且看得书很杂,不会特意去钻某一类方向。他觉得这样挺好的,虽然不见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书,人在看了之后都能学到东西,但大多数的书都是会有一些启发意义的。有时候重要的不是学到了什么,而是精神世界的丰富。
他粗略地看了眼封面,百无聊赖地翻起了这小说。
比起晦涩难懂的专业外文书,爱情小说显然更能让人接受。这与听故事是一样的道理,不需要刻意去思考,只需要顺着内容读下去便是。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水声停止。他合上书,倾身拉开抽屉,余光里不小心瞥到了牛津词典下方压着的一个方形盒子的一角。
他狐疑地挪开词典,怎么觉得那盒子有些眼熟?正好奇想着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一盒没有拆封的按圈套暴露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他愣住了。一股莫名的燥热从脚底升腾起来,瞳孔的光极速汇聚。
他不可置信地伸出手碰了碰那个盒子,视线像上了胶水一般,死死地粘在那几个字上。
他确定自己百分百没有买过这东西,尽管每次与温晴逛超市结账的时候,他的视线都会若有似无地往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瞥,但他发誓,他从来没有买过。
他的公寓,除了杜成洲跟颜临江来过之外,就只有温晴会经常过来。留下过夜的,也只有温晴。
倘若是杜成洲跟颜临江买的,他们不可能一直隐瞒着不说,低调可不像他们俩的行事风格。
那么,排除这两人后,最终的嫌疑人难道是,温晴?
不可能!
慕景非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这东西是出自温晴之手的。
可如果不是温晴,他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床头柜里会出现这么私密的东西。
事实上,这盒子里的东西,还真是温晴误打误撞买回来的。那是她去超市买日用品,在结账时误拿的。当时付款的时候她还在想,怎么加了一盒口香糖之后,价格突然贵了几十块,难道是那些写了打折的物品,实际上放错了位置?
由于赶时间,她也没有细看。等回到公寓归置物品的时候,她才看清那盒酷似口香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过一番惊诧羞赧之后,她倒是很快地淡定了下来。
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嘛。想不久之前,她走在学校的路上,还被人发了一只,发的那人还说什么,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送给有需要的人?
谁是有需要的人?她觉得这话太有歧义了。可又不能与人开口讨论这种话题,于是,便不了了之。后来她在回宿舍前,还是将那东西丢进了宿舍门口的垃圾桶里。
那会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尚且能淡定自若,此刻她一个人在公寓里,还有什么不能淡定的?
只是有一点,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个超市都要做这样的设计:口香糖跟那东西为什么不能分开放置?分明后者就是如此私密的东西,真的就不怕被人误拿么?还是,超市本身就希望有人误拿?毕竟价格差异摆在那里,一盒口香糖的钱才哪到哪?
温晴盯着那盒仿若烫手山芋一般的东西,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几十块钱买来的东西,用都不用就丢弃,她还真的有些心疼钱。
况且,这东西,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的吧?
最后,她到底是将那盒东西藏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然后用字典压住了。
这些,是慕景非所不知道的。
然而,当看到那东西之后,他的思绪却不由地飘远了。他想起高中时期经常会做的那个惊出他一身冷汗的梦。
梦里穿着白裙的温晴静静坐在床边沿,低眉顺目的样子,眉眼之间流转着风情,像乱世穿越而来的佳人子。
她眉目含春,声音犹如染上了林间清泉的冽,脆生生地叫着他的名字……
梦醒之后,是久久的空虚,萦绕在他心头的,除了难堪,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慕景非因为那样的一个梦,一度很拒绝与温晴有任何进一步的关系,可也正是因为那个梦,他对她产生了足够大的好奇与关注。
或许他们能走到今天,一切都不是意外。
不管这是不是温晴买的,此刻的慕景非早已无法再淡定自若。
啪嗒一声响,浴室的门打开了。
慕景非条件反射地合上抽屉,视线一时之间不知该落到何处。
温晴拿了吹风机之后又进了浴室,紧接着里面响起了聒噪的嗡嗡声。
不知为何,慕景非很感谢吹风机的嗡嗡声,它阻止了他的尴尬境地。
半晌,温晴收拾完后,关了客厅的灯。她一边理着头发,一边朝床边走去。慕景非坐在床头,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床头的台灯发出昏黄的亮光,照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显得无比温馨安谧,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城市的喧嚣与光怪陆离,将所有的暧昧都铺陈在这小小的一方之地。
当温情穿着他宽松的T恤躺下的时候,慕景非再也不能伪装淡定。他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筑起的墙围猛然碎裂。
被子中的温度,烧得他肝火更加旺盛。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温晴没有多想,刷了会儿新闻后就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她像往常两人一起入睡的时候一样,轻轻地道了一声晚安,然后在他脸上浅浅的落下一记晚安吻。
这个轻吻,彻底击溃了慕景非内心最后的那道防线……
周遭的空气霎时间变得有些稀薄。
温晴凝视着近在眼前的那张俊朗脸庞,用了一分钟的时间反应过来,再这样下去的话,会发生一点什么。但不知为何,她不想说出拒绝的话。
她愿意的。
愿意成为他的人。
不论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早已做好这个准备,随时可以迎接那一天的到来。
慕景非根本无法拒绝如此配合的温晴。
……像是困在黑暗中寻觅太久,兜兜转转间终于在某一刻看到了亮光,那是希望的光芒,指引他们与彼此相遇。
“景非,景非……”与梦中的画面如出一撤。
慕景非瞬间惊醒过来!
他连忙扯过被子,严严实实的将温晴裹住。
“对不起,乖晴,我失控了。”
汗水密密麻麻地浸在额前,他的声音也显得异常暗哑。
温晴看到他额前突起的青筋,迷离的意识渐渐回笼。
正要说话,他却匆忙起身,步履不停地走进了浴室。
关门的声音急迫又猛烈。
她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又看了看自己被包裹起来的样子,失落感顿时填满了整个身心。
温晴不知该如何形容心底的那种复杂情绪。她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再一次说服自己,他只是想保护她,不想她受到伤害。
而不是,不想碰她。
不是说,男人在喜欢的女生面前是无法掩饰的么?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迈出过最后的那一步?
到底是慕景非太能忍,还是她整个人的魅力不够吸引他?
烦躁!
慕景非自然没有想太多,他唯一担忧的是,自己的那种不受控的行为,是否有吓到她。
两人就抱着自己的疑问,装作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