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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打架

顾长烟也火了,抄起身边的一张凳子用尽全力往顾长惜身上砸去。没人预料到她会反抗,所以没有人来得及夺下那张凳子。在凳子飞出去的一瞬间,顾长惜反射性地用手挡了一下,只堪堪挡住了脸,沉重的木凳还是将她砸倒在地。不过身后一群丫鬟婆子猝不及防地给她当了垫背,没真摔出个好歹。

顾长烟暗道遗憾。

“三妹妹你怎么能打大姐姐呢?”顾长瑜的声音突然拔高。

“我看二姐姐这双眼睛长着也没用,不如赠予妹妹喂狗如何?”顾长烟已经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把拆信刀要往顾长瑜眼睛戳去。

顾长瑜尖叫着躲开,“快拦着她,疯了,顾长烟疯了……”

喜儿拦住发狂的顾长烟时,忽然感觉到自家小姐抱住了她的腰,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马上收拾身契地契银子账簿,送到翁齐敏手上。”喜儿未反应过来,顾长烟已经推开她,开始从屋子里找趁手的东西攻击顾长瑜。

喜儿趁乱悄悄退出书房,跑到小姐的起居室,分别从几个抽屉里将东西取出来,小酒馆工人的卖身契同地契揣在衣襟里,银票叠好塞在袖内的暗袋,能带走的碎银子和吊钱装进自己的钱袋和香囊中,不能带走的留下来掩人耳目。一番忙碌下来已经大汗淋漓,而外边似乎更乱了。她很清楚自己必须要在顾政和老太太赶来之前离开国公府。

小酒馆开业时间不长,账簿不算多,喜儿找了块长缎,将账簿绑在双腿内侧,而那些酿酒的配方因着是纸张,她叠成了长条状塞在袜子里。如今正值春季,京城还未到换薄衫的时候,厚衣裙遮挡下,只要她走路步伐不迈过大,就不会让人察觉出别扭。

她知道自己无法将所有东西带走,虽然不甘心,但小姐的处境摆在眼前,她们都只能先保住能保住的。小酒馆是小姐的心血,这些东西绝不能让顾家人得到。喜儿笃定地认为,以顾家无耻的作风,小酒馆落到顾家手上结果就是顾长烟被逼着不得不同意充公,最后要么是给两位小姐当陪嫁,要么给上头两位少爷当聘礼。

喜儿从屋里出来时,不忘拿着两瓶药膏,旁人见到她也不会起疑。

原先木槿院外头是有婆子轮流值岗的,说是照应实则拘禁。现在内院闹得不可开交,顾政和老太太都没来,外头只剩下一个婆子在守着,且因愈发混乱的局面这个婆子有些等不住了,不停地往各处探头探脑,像是等什么人来力挽狂澜。

喜儿佯装着急,“嬷嬷不好了,三位小姐都伤得不轻,劳烦您快去请国公爷和老夫人。”

“再等等吧,魏家的已经去了。”那嬷嬷虽然态度依旧不善,但显然比先前更为不安。

“那不然嬷嬷进去看看吧,这么多人都拉不住三位小姐,若是老夫人怪罪下来,咱们都得吃板子。”喜儿抽抽搭搭地哭起来,边哭边抱怨做份差事怎么那么难。

那婆子果然经不住,对她道,“你在这看着。”

而此时内院的动静也帮了喜儿的忙,那婆子的步履本还有些犹豫,乍然听到书房传来的惊叫声,便再也顾不上了,匆忙地赶去“救驾”。想着护住大小姐和二小姐,没准还能得老太太和国公爷的赏。

喜儿见人已经走远,便不再耽搁,从另一边的小径悄悄地往洒扫仆妇住的偏院跑去。那边有一道小门,连接外院,之前顾长烟因为要张罗小酒馆的事,所以特地打点过那边的门房。此时这些做粗重活计的下人还不知道木槿院发生的事,喜儿只说出去寻三少爷,看门的人就放行了。

出了小门,七拐八弯地避开府上几位管事的宅院,喜儿总算跑到了人头攒动的大街上。她顾不上歇息片刻,招呼了一顶轿子便往翁家赶去。

顾彦清收到消息时,顾长烟早已被人堵了嘴,五花大绑丢进马车送出城外。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直接往城门赶去。可惜仍是迟了一步,城门刚刚关闭。

徐府

广植今日约了露水阁的红颜知己喝小酒,时间还早,他喜欢“姗姗来迟”,所以并不着急着乘马车。忽然瞥见大门旁边一个扶着双膝,气喘吁吁的孩子,显然刚到没多久,尚未通报。

“找谁?”广植见他嘴唇发白,显然是一路狂奔累出来的。

“我……我找徐六……公子,徐野……有急事。”顾彦清努力把话说完。

广植扭头对旁边的小厮道:“去看看公子在不在。”

不多时那名小厮跑出来,“广爷,公子不在,老爷说下晌时公子收到什么消息出城了。”

闻言,顾彦清沮丧地垂下头。

广植挑眉,“送消息的人是谁?”

“风啸。”

广植盯着顾彦清若有所思,“你随我来。”

因春宴那日惹了皇上不痛快,徐则近期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也纳闷皇上哪翻出来这么多冗积多年的冤假错案。

“顾三小姐?”盯着案宗好半天,有点老眼昏花。

顾彦清没有因为对方错认自己而不悦,反而毕恭毕敬地行礼,“学生顾彦清拜见徐大人。”

徐则尴尬了,“哦,抱歉,你同你妹妹太过相似。”才想起顾家最小的一双儿女是双生子。

“你妹妹可好?”当日宫里派了太医随行,应该问题不大。

顾彦清还在整理措辞,广植就先开口了,“我在门外碰见这孩子,说是找徐野。”

徐则转念一想就猜到徐野怕是已经不在家里,无奈地笑了,“马上就要殿试,这小子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考砸。”

“你先去歇着,我派人去寻他回来。”

顾彦清张嘴要拒绝,徐则打断他,“徐野能帮你。”

小丫鬟领顾彦清下去后,徐则与广植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得,广植现在也没心思去喝花酒了。拉了张椅子到徐则的书案边,一屁股坐下来,翘起二郎腿等徐则给他沏茶。

“风啸在帮他盯什么人?”

徐则放下茶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案宗合上,用过的笔丢进笔洗中,“操这么多心做什么,我这个亲爹都不管他。”当年徐五夫人生产,产房外除了徐则还有广植,很多时候徐野的事就是广植的事,徐则理解他那种亦师亦父的关切。

“采育。”

黑影消无声息地打开门走进来。

徐则把一块胭脂色纹路繁复的牌子丢给他,“告诉徐野,顾三公子在家里等他。”大理寺的腰牌在非战时任何时间都可以出城。要说这还是他上任后争取到的。

采育闪出书房,徐则见广植眉头紧锁,轻笑道:“儿大不中留,待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儿子下半年就十七了,早不是他们这些老家伙随便哄骗就乖乖把自己给卖了的年纪。“行了别在我跟前碍眼,去你的露水楼寻欢吧。”徐则赶客。

顾长烟在一片漆黑中冷醒,感觉到身上多处地方火辣辣的擦伤之疼,她努力支撑自己坐起来。屋里没有灯,只有窗户的破洞投下的一缕薄薄的夜光。忽然一道凄楚的哭声从屋外传来,吓了她一跳。

慢慢挪下床,就着那微弱的光线,她摸到了窗户边,透过破洞往外看,确认这里是个破败且杂乱的小院子,只有院门一挂灯笼,对面屋的门口坐了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也就是哭声的来源。顾长烟观察了好一阵,发现对方时而静坐,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这边,像是与顾长烟对视,时而做出一些怪异的动作,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在念什么。

她疯了。

顾长烟很快得出结论。

介于不确定对面那个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来,顾长烟没有想法子点灯。只是挪到门边,紧挨着门板卷缩着身躯坐下。

忽然外头传来一声闷哼,顾长烟昏昏欲睡中惊醒过来,忙爬到窗户边往外看,发现原先坐在对面的疯子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她捂着胸口暗骂吓人。可还未缓过劲,更吓人的事发生了,她旁边的门突然开了,一道黑影窜进来。紧接着火折子的光线照亮了整个世界……

她看到了一张举世无双的脸,“你……你怎么来了?”她心有余悸地压低声音。

徐野没有解释,塞了个包袱给她,然后自顾自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顾长烟打开包袱,里面有一件厚披风和一包食物,肉饼的香味让她肚子发出了一阵尴尬的声响。

她不客气掰了块肉饼放进嘴里,目光随着徐野移动,也渐渐看清楚屋子真实的模样。她没有惊讶,没有难过,家庙嘛,谁到这里都不是当主子的。床上积灰很厚,没有席子没有被褥,只有散落的黄符,顾长烟先前睡在上面,愣生生当了回抹布,睡干净了一块地方。

徐野打开衣柜,结果门掉了,扬起浓烟般的尘土,更恶心的是衣柜里放的不是衣裳被褥,而是几副破碗筷和一堆动物骨头。

“走吧,这里没法住。”他以前协助他老子办案,去过沈家的家庙,环境比这里强不止一星半点。

“能走去哪?”顾长烟笑盈盈地问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放心。”

少年的诚恳自然不是假的,她也相信他有这个本事。

“我想见顾彦清,你能帮我吗?”哥哥知道她被送到家庙来,一定急疯了吧。

明明是个没长开的小孩,徐野总能从她眼里看到从容不迫。

“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别。”她拒绝得很干脆。

“明天夜里你想法子把他带来,我跟他说几句话。”

徐野压下烦闷,打开门望了眼对面躺在地上的疯子,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不知为什么,顾长烟瞧他这副不得不勉强听话的模样,就很想摸他脑袋。可惜她够不着。

两人呆在屋子里直到天蒙蒙亮,徐野才离开。顾长烟从门缝中看到徐野往那疯子嘴里塞东西,隔着远,没看清楚是什么,徐野走后依旧以难看的姿势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天大亮,两个壮实的妇女进来,见疯子睡在屋面地上,一点都不意外,合力把人抬进屋里就出来了。顾长烟见两人要朝这边过来,立即把徐野的披风和剩下的肉饼藏到衣柜里,然后躺回床上,面朝里侧卷缩着。

门吱呀的打开,又吱呀的关上。这样的检查在一瞬间就结束了。

顾长烟从床上下来,挪都窗户边,透过破洞往外看。发现那两名妇女交流全靠互相比手势,竟是哑巴。她们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没什么事就晃晃悠悠的走了。

顾长烟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确定外面没人后,壮着胆子开始挨间屋子看。很可惜这个院子实在太小,只有四间房。其中两间堆满了废旧的杂物,不是锈迹斑斑的铁器就是霉坏的劣木。于此,她断定这个院子应该只是顾家“家庙”的一角。

院子东南角有一个草棚,下面是简易的灶台,然后旁边有一口水井。顾长烟走过去,想打一桶水上来烧开。熬了一夜,她身心俱疲,口干舌燥,再不喝点水,不用别人来折磨她,自然规律就能让她死得透透的。

可当她把水桶摇上来时,发现里面竟然有一撮头发,还有一些剩饭剩菜以及漂浮的不明白色粘稠物。她恶心得蹲在旁边干呕了半天。

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想说没准能挺到徐野晚上带顾彦清来。于是她把藏好的披风拿出来围在身上,走到床边要躺下,余光扫过床头,发现多了个水囊。拔开塞子,闻了闻,确定没有异味,不是有人整自己,她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谢谢。”

她太累了,没有精力去求这位隐身的“好心人”现身,他既然默默地守在这里,那便是有不出现的理由。

这一觉睡到天黑,若不是有人推门进屋,她不会醒,若不是忽明忽暗的光线刺激,她恐怕还没意识到危机。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两个背光的壮硕妇人,就是白日里见到的哑巴。虽然认不清她们脸上的表情,但她们的动作很明显在抢她身上的披风。

她挣扎、反抗、撕扯都无济于事,甚至被扯着头发摔到床里,撞得眼冒金星。徐野的披风很快被她们得手,顾长烟顿时觉得如果自己身上有毛,一定是竖起来的。

要此时还在顾家当她的顾三小姐,她或许会顾念一下名声,但现在都到家庙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她还装个屁。如果这次忍耐,那么相信过不了多久,对面那个疯子就是她的结局。所以不反抗又怎么知道没有一线生机。

两个哑巴妇人大概从没想过会有人跟她们耍狠,因为过去被送到这里的女人,都活不了多久。不是无法忍受这里的艰苦,就是无法接受身份上的落差,大多数选择的是自我了断,少数是病死。这个孩子刚送进来时,瘦小单薄,活不活得过半年都难说。谁知竟然是个不肯认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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