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黄昏时，圣咏才结束。不过大弥撒当然不会只持续一天，所以晚上，所有外来的修女、神父、牧师都留在弗雷米亚大教堂。
在周围的人都虔诚地念着“感谢我的主，赐给我今日的食粮”的时候，娜塔莎的托盘上摆满了食物，然后满脸幸福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后开始大快朵颐。
有几个从祈祷中注意到她的人已经觉得她够罪恶了，但是接下来看到的才让他们更加惊掉下巴一些。
杰克直接右手拿着一瓶酒，左手还拎着一箱，坐在了娜塔莎对面。
“感谢我的朋友，分享给我今日的美酒！”
娜塔莎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全然当他不存在，继续吃。
但是周围人显然对他这样的说辞不满，纷纷站起来指责他。
“对神大不敬！”
“酗酒之徒！”
杰克扫视了一眼，把瓶中酒饮尽，然后砸碎瓶子，顿时全场安静。
在大到足够产生回音的餐厅里，杰克淡然地说了几句话。
“各位喜欢私底下享受酒肉，我喜欢拿到明面上来享受，难道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吗？难道会因为我在明面上而你们在暗地里，你们的所作所为就不会被神所目睹吗？”
他又拿出一瓶酒，徒手拔出塞子，先闻了一下酒味，然后把木塞弹到了旁边的大腹便便的一个神父额头上。
“目睹我的行为就产生愤怒的各位，会让神产生多少的失望？你们当中又有多少人会失去归还乐园的资格。”
刚才还指斥着杰克的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又坐下，继续着餐前祈祷，也许他们希望神会宽恕刚才他们产生的愤怒，就算神不存在。
“佐特矿场。”
杰克不知道看着哪里，然后用只有娜塔莎能听见的音量说出了这个词。
娜塔莎像是呛到了一样，停了一下，之后继续吃。
杰克见她无动于衷，但也不好说更多会让往她伤口上撒盐的东西，不过他觉得，黑暗和遗憾的过去编织成的心结，早晚要解开——就算他自己的已经无人可解。
“娜塔莎，雷帝让我来寻求你的帮助。”
娜塔莎这才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点嫌弃，就好像你在做你的工作时，有一个外行人过来指手画脚。
“雷帝向我寻求帮助？如果是要问什么神职事宜的话，还是找别人去吧，我不懂这些。”
“不，不是雷帝寻求你的帮助，是雷帝让我寻求你的帮助。”
“像你这样的神棍能在我这里寻求到什么帮助？”
“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佐特矿场。”
娜塔莎拿刀叉的手攥紧了些，满怀敌意地看向杰克。看来她也隐约猜到了，总不可能是因为矿业的事情才找到她，而是因为在那里的不法交易的事情，才找到她。
“如果我不去呢。”
“看在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上，”杰克故作郑重地比划了一个宗教手势，“娜塔莎修女，就请帮助我这个忙吧。”
娜塔莎不知道杰克在打什么算盘，但是她猜，就算继续拒绝，这个人也会死缠烂打。
“...要我怎么帮你？”
“和我到那里去买奴隶，当然，只是假装去买。我们要伪装成一个大客户，然后钓出幕后的大鱼，紧接着再动手。”
“没有可行性，”娜塔莎冷淡地回复道，“那些家伙的等级严明程度，小心谨慎程度都非常之高，就算你一次性买下一个市场里的所有奴隶，也不一定能够接触到。如果你幻想着自己做事能像童话故事那样一帆风顺，你就是其中主角的话，早点洗洗睡吧。”
“我自有我的办法。”
“我可不想跟一个自认为算无遗策的人一起去干脑力活。不过我姑且还是听一听，你有什么办法？”
“人本该纯洁，所以在犯下罪时，神就会仁慈地将他们的罪恶从五体散发而出，”杰克讲起了并不存在的教典一样的故事，“当然，主要的还是眼睛。而我有神目一双，可以看到人心底的积压着的罪。”
“完全听不懂。”
“就算遇到什么危险，看在雷帝的份上，我会让你平安无事的。”
“你有那个实力吗？每个市场盘踞着的奴隶商人，是偷渡者里最臭名昭著的那个，从西土帝国来的德洛斯，光是明面上的警卫就有四五十个，更不用提混入矿工中的那些。”
所以直到现在，娜塔莎还把杰克当作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神棍。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杰克睁开了虔诚地闭着的双眼，“天堑圣国的屠杀是我一手造就的呢？”
娜塔莎把刀叉拍在桌上，站了起来，随即又坐了下去。
“是我多想了，你这样招摇撞骗的神棍，就算做坏事，也做不到那么大动静，差点就上当受骗，信了你的鬼话。”
“没错，我确实是神棍，我不敬神，嗜酒喜肉，”杰克平静地说，“不过雷帝都已经废除了酒肉，那么在遵守神职人员的禁忌上来看，你我有什么不同呢，娜塔莎修女？”
娜塔莎无法反驳，事实确实如此没错。
“我知道了，之后我会向教廷那边申请援助的，毕竟是雷帝的意思。”
“对他们的小心谨慎极为熟悉的不正是你吗，娜塔莎修女？”
娜塔莎知道奴隶商人有多残忍，而性子极其刚烈的她也尝试过逃跑，尝试过很多次，都以失败告终，以至于到后来，她能独自一人闯入雷宫绕过守卫，就是因为有在奴隶市场锻炼出来的潜行技巧，虽然雷宫的守备本就薄弱，而雷帝的武力也绝非等闲。
记忆中那些让她笼罩在阴影里的人的脸，鲜有挥之不去的，但是在奴隶市场的那两年，真的非常难熬，最大的问题应该就是吃不饱饭。
杰克看到她的食量，以及从叶卡捷琳娜那里听到的话以后就想到了这一点。
他很善于笼络人心，只要投其所好。只不过大多人不会笼络人心的原因，不是不会投其所好，而是不会想得这么深，自然也就不知道别人好什么。
正在娜塔莎踌躇的时候，杰克打开了箱子的秘密隔间，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饭盒。
“...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