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绿树蓝天,身后是平顶茅屋,皆是熟悉的场景,温念背着书篓站在屋前,仰头愣愣地看着天空,像是在思忖,又像只是在观察天上飞的鸟,观察的太入迷,没有听到身侧好几声呼唤,直到耳朵一阵吃痛,他才回过神来,就听见一个中气十足但明显涩哑了的声音道:“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干什么?!天空很好看吗?有我花奶奶好看吗?!”
温念诶呦一声握住花奶奶掐着他耳朵的手求饶道:“花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花奶奶最好看,全村最漂亮,小念子以后再也不敢不理睬花奶奶了,求奶奶快放手,耳朵要揪掉了。”目光一转,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妪正疾言厉色地训斥他,虽说是老妪,但看她面色红润,身手矫健,倒全然没有老妪的沧桑与憔悴,可想而知花奶奶年轻时一定是位女中豪杰。
花奶奶冷哼一声放了手,瞪了温念一眼就拉着他进了屋,屋里正好摆了一桌子菜,看起来十分丰盛,温念当即眼睛一亮,垂涎欲滴道:“花奶奶今天怎么这么大方,亲自下厨大鱼大肉哎呦!”
话刚落脑袋就被人狠狠拍了一下,花奶奶撸了撸袖子做到桌边,没好气地道:“我哪次不是亲自下厨给你这个臭小子。”
温念嘿嘿一笑,放下书篓坐到了花奶奶对面,看着一桌好菜,直接拿起筷子就要开吃,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筷子刚伸到一盘白切鸡面前就被另一双筷子一拦,啪的一下打在温念握筷子的手上,温念吃痛地收回手委屈地道:“花奶奶,你别告诉我这些不是给我准备的,难道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包养男人啊。”
“说的什么胡话!”花奶奶筷子啪的又一放,道:“你花奶奶若是找了男人还轮得到你住在这?”
温念越发委屈道:“奶奶您果然是不要我了。”
花奶奶眉头一皱,表情也变得更严肃了,“少给我打马虎眼儿,我是要问你,怎么突然从都城回来了,文考呢?这么快就考完了?”
温念表情一顿,低了低头,一时没说话,屋子里也一下子安静下来,良久,温念深吸了口气道:“奶奶,我不考了,”他抬头嘿嘿一笑,“在这儿陪您。”
花奶奶立马沉下了脸道:“什么叫不考了在这儿陪我?谁要你留下来陪我,我需要人陪吗?这次机会没了就得等明年你不知道啊,你现在给我收拾收拾立马启程回去考试去,再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花奶奶说着就要起身去推温念,温念连忙跳开一躲道:“现在去也赶不上了奶奶,您…您可千万别打断我的腿,以后没人给你上山砍柴了的。”
“有的是人帮我砍柴,不需要你,赶紧启程,来不及就雇辆马车去,钱币不够花奶奶给你出。”花奶奶一步上前就抓住了温念的衣领往外拽,顺便捞起他的书篓丢给他。
温念被拽着又不敢反抗,只能一把扒住门边喊叫,“不去不去,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奶奶您可悠着点儿,老这么动手动脚的还是不是老人家啊!”
“我是不是老人家你看不出来?”花奶奶叹了口气,不再拽着温念往外拉,而是放了手转身,“小念子,你老实告诉奶奶,到底什么原因?是不是里头的人欺负你了?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告诉奶奶,奶奶帮你揍他们。”
温念缓和了眉眼,微微一笑道:“真的没事奶奶,就是不想离开这儿,想陪着您,而且我也不一定进的了榜,最后还不是要回来,早晚的问题。”
花奶奶瞪了温念一眼,抬手轻轻敲了下他的脑门,“你没考怎么知道进不了。”
温念拉了拉花奶奶的胳膊晃了晃,“奶奶,这文考考了也没多大用,不就是做个官儿,还要管那么多烦心事,您知道的,小念子自在惯了,可受不来那些个体面规矩,您可莫要送我去遭那罪。”
花奶奶看着温念叹了口气,说了句你啊,人家巴不得当大官儿,你倒好,就赖这村嘎啦里头,还奇了怪了,摇了摇头无奈地进了屋,大概是嘟囔了一句没出息,被温念一笑带过,又给温念打好了饭,对着还站在门边的温念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吃饭,不饿啊?”
“奶奶您不劝我了?”
花奶奶没好气地道:“你自己不想考,我劝有用?反正无论如何,你不后悔就行,奶奶老了,管不了你了,你要自己能活的开心,怎么着都成。”
温念轻轻一笑,看着花奶奶给自己夹菜的身影,温柔了眉眼,这是他一生最爱最敬重的女人,曾经将他一手抚养长大,是在他濒死时唯一一个还护着他,一心要救他的人,这个人,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和她是什么关系,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在为他付出,替他担忧。温念不知道如何回报她,只能也如她保护自己一般保护她。
在都城,他没有遇到什么事,但却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告诉他,那个远离都城的他所敬重的人,请去见她最后一面,他没有怀疑就弃了文考回了家,看到那道忙碌的身影才放下提了一路的心,果然是骗人的,自己何时变得这么笨了,温念轻轻一笑,大概是重要的人把脑子占满了,便装不下理智了。
他这么想着,跨进了屋门,嘿嘿笑着看着花奶奶,直看得她不耐烦地来摁他的脑袋,他才打着哈哈说要一辈子啃老,被花奶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骂他没出息,他捂着拍疼的脑袋和撞疼的鼻子,委屈地指责花奶奶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孙子,花奶奶拿着饭碗夹了菜就道:“又不是亲生的。”温念一颗玻璃心当即破碎一地,噼里啪啦,心道,无情。
傅渊怀里抱着温念,面色沉重,温念倒下的时候他正要进来喊他起床,没想到却看到他倒在自己眼前,那一刻傅渊的心脏险些就直接跟着跳停了,还好他摸了其脉搏,虽然微弱但尚有动静,总算松下口气。
翎曦和望舒也匆匆而来,身后紧随锦卿和小槿儿,一进门看到殿内的场景,翎曦就道:“怎么回事?!”
傅渊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翎曦几人赶来前,他已经替温念大致查看过,身体上除了先前那道腰伤还没好之外没有别的伤,但是体内多了道内伤,不知是何时伤的,可内伤已经被温念自己调理地差不多了,应该不至于昏迷不醒,他查不出原因,就叫了翎曦几人过来,但翎曦他们看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毕竟几人皆非医仙,对这方面知之甚少。傅渊又问温念体内的内伤是怎么回事?几人也不知,小槿儿躲在锦卿身后一脸担忧地看着温念,但是到底是没敢把他们在山洞遭凤尾蛇袭击的事说出来。
最后翎曦和望舒提议把温念带回九宸天让医仙药凌子看看,但是傅渊不能同行,这傅渊当然不会同意,他要时刻伴在温念身边,为此他甚至怀疑温念的昏迷是翎曦和望舒设计好为了带他回仙界的,翎曦一听当即就怒了,道:“我们巴不得他立刻跟我们回去,但绝不会拿他的性命开玩笑!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于是三人又针锋相对起来,殿内气氛也瞬间冷了下来,隐隐可以看见三人身上环绕的斗意。这时锦卿提出,妖界有位名医,能活死人肉白骨,伤者身上的不明症状他一看便知,不如去求助于他,这样傅渊也能同行,如今重点是要救醒温念,徒劳的争吵都是无意义的。
三人一听觉得有理,虽然不想屈服于妖,不过现下救温念要紧,然而锦卿接着又道:“但是此人救人有一个规矩,得拿一样他认为重要的东西作为交换,否则绝不救人,所以……”
傅渊便道:“他要什么给他便是,有什么比救阿念更重要的。”
翎曦和望舒沉默,显然是都同意傅渊的说法,只是表面不想与他一致,于是几人不再犹豫,带着昏迷不醒的温念匆匆启程就去了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