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两人是潮音公子的客人,家仆的态度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漠不关心变得礼敬有加,安排了上好的两间相邻客房给二人,就连给两匹马的草料都掺了品质极好的黑豆。
管家道:“二位且在此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吩咐下人。”
客房所在的小院极其幽静,推开门便闻到淡淡的熏香味,织锦的桌帘垂下精致的流苏,十分干净,没有一丝灰尘,可知就算平日里客房无人居住,打扫也是丝毫不马虎的。
“客人可还满意?”管家微笑道。
“满意。”竹灵珈摸了摸帘子,搓了搓手指,丝绸纤细滑腻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非常满意,对了管家大叔,潮音公子呢?”
“公子有要事在身,平日都很忙,客人且安心等待,等到合适的时间,公子自然会现身。”管家解释道。
潮音公子很忙?这样一个大忙人,还有功夫去城中的酒馆?
竹灵珈又询问了一下管家关于潮音公子的外貌特征,想确认一下在酒馆中遇到的那折扇少年是否是潮音公子,管家举止得体礼貌,却顾左右而言他,回避了竹灵珈的问题。
“你是说,你怀疑潮音公子的身份?”秦越戈听完竹灵珈的描述,也不禁疑惑起来。
能够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一个并不出名的酒馆中,容貌气度都不像普通人,若真的是潮音公子本尊,那委实太奇怪了些,也太巧合了些。
“来都来了,既来之,则躺之。”竹灵珈向后一仰,卧倒在房间中的美人榻上,美人榻靠窗,窗棂半掩,海棠花正值花期,开得繁茂而鲜艳,娇嫩可爱,在窗纸上落下影子。
“我还是觉得太冒失了些。”秦越戈皱眉,道:“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冒失过。”
竹灵珈懒洋洋地道:“相信我,跟着凌珈少爷我,你的未来会更加冒失。”
秦越戈道:“难道你做事从来都不考虑后果吗?”
竹灵珈斜着眼睛看他,眼中带着笑意,道:“你觉得呢?”
秦越戈嘟囔了半天,越发觉得自己是上了贼船,道:“你难道就不觉得这个山庄很奇怪吗?”
竹灵珈翘着二郎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是很奇怪啊,我就纳闷了,他们哪来的钱?”
“你是不知道我们以前赚钱有多辛苦,都是用命去拼银子。”竹灵珈伸手碰了碰头顶的水晶帘子,道:“这东西拿来做首饰都金贵,潮音山庄倒好,串帘子当摆设。”
秦越戈翻了个白眼,一个马贼居然也好意思说赚钱辛苦,道:“问题根本不在这里好吗!”
潮音山庄的客房一共分为东西两个跨院,二人所住的是西跨院,东跨院什么情况暂且不知,反正西跨院可是冷清得很,除了二人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客人。
若是潮音公子是个极好客之人,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邀竹灵珈与秦越戈前来做客,倒也说得通,但是很明显,潮音公子并不是这样的人。
管家派人送来的酒当真是极品,竹灵珈懒得取杯子,倚着窗,对着酒壶便痛饮起来。
细细的壶嘴流淌出一道清泉,落入口中,亮晶晶的酒液溅成水珠,落在朱唇之上,竹灵珈大呼痛快,伸手一抹,唇脂便在嘴角晕开了,像是晚霞的颜色。
只是这姿态当真一点也不优雅,秦越戈被她这份“疏狂”震惊得直皱眉头,竹灵珈便哈哈大笑起来,道:“光看着多没意思,跟我喝两杯?”
秦越戈断然拒绝:“不要。”
竹灵珈细细一想,与秦越戈同行的这段时间里,确实很少看见秦越戈饮酒,便道:“你该不会是个一杯倒吧?”
秦越戈涨红了脸,道:“才不是!”
他这样过激的反应让竹灵珈更觉得有趣,道:“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一杯倒就一杯倒,我又不会歧视你。”
“酒醉失态,有失君子之风,所以才不喝的!才不是什么一杯倒!”秦越戈握紧拳头。
“其实我也没有在炫耀啦,我可是千杯不醉的。”竹灵珈得意忘形,一个不注意便洒了满襟。
秦越戈冷笑道:“如此千杯不醉法,倒是佩服。”
竹灵珈一个激灵坐起来,道:“可惜可惜,太浪费了。”
此时天色未晚,西跨院少有人来,就连下人也不常见,二人在山庄内呆得无趣,便想出去看看,潮音城中很是热闹,人来人往,客栈家家爆满。
竹灵珈道:“还好咱们住进了潮音山庄,不然还真没地方住。”
秦越戈哼道:“没露宿街头,还真要谢谢您老人家。”
竹灵珈听出他阴阳怪气,回敬道:“那可不,不过你也别灰心,没准下一代潮音公子是个女的,瞎了眼就是对你一见钟情,到时候我就能借你的光了。”
秦越戈自负满腹经纶,偏偏在口舌功夫上斗不过竹灵珈,气得背过手去不说话了。
竹灵珈向来喜欢热闹,在人群中像是一尾欢快的鱼,不多时手中便多了些糖人糖画,精致可爱。潮音公子所言不虚,竹灵珈买东西竟然真的不需要付一分钱。
只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太大的馅饼总会预示着更大的陷阱。
原本二人以为潮音城中有什么节日庆典,所以才人来人往,仔细观察却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街头巷尾常见的竟然都是武林中人,甚至路边不起眼的寻常路人,都是个身负武功之辈,这样对比下来,倒显得寻常百姓数量稀少了。
“莫不是这里要举办武林大会?”秦越戈猜测道。
竹灵珈笑嘻嘻道:“没准是那潮音公子要比武招亲。”
秦越戈皱眉:“我没开玩笑。”
竹灵珈也道:“我也没开玩笑呀。”
秦越戈一甩袖子,瞪了竹灵珈一眼,然后寻了个路边晒太阳的中年男子问话。
那中年男子抱着一把刀鞘已经掉漆的宽刀,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蓑衣,就那么大喇喇地坐在街边,身边小摊的摊主拿着鸡毛掸子扫摊子上的灰,一抖落便落他一身,他倒是不在意,继续晒太阳。
也不知道他这么晒,到底是晒太阳还是晒蓑衣,那男子肤色黝黑,抬起头眼神很是不友好地看了秦越戈一眼,道:“你问我为什么城里这么多武林中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来潮音城干什么?”
秦越戈道:“碰巧路过罢了。”
那蓑衣男子不耐烦地摆摆手,道:“那就赶紧走。”
秦越戈气道:“不告诉就不告诉,我还不会问别人去吗!”
那蓑衣男子嗤笑道:“你且去问,倒是看看这城中,谁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