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城一连杀了五人,移身错过对面两手,剑再抬起,四野死寂瞬间,那种死寂,柳青城太清楚了,那是自己意识的瞬间停滞,同时也是自己下手杀死身前两人的最好时机,可柳青城没有下手,只在抬剑在等,柳青城不知在等什么?
对于生与死,腥味的血,十三都指挥的后人们,没有一家忘记,他们在幽云十六州,那可是他们十三家相约,成丁十六岁就要必去的地方,为了不忘先祖们的血性与从不为人知的功绩,为了让儿孙们还能自强与自立,十六岁的成丁,可是得必在那里生活三年,还是孤身一人,活着的人,才得回到家族,那些死了与变了节的子孙,可是回不到家族里。
莫瀛两州,那可是柳青城身经百战的地方。这一次再从家中出来,那股厉气早就洗净,总想着这是故国的土地,自己的家园,这些都是自己的国人。当这两个人正对着自己时,一种杀伐间的展转与迂回自己还是没有学会。就在这一迟疑间,那两个人扭腰就跑,陈合八正等这样一个机会,飞身下树,直直就冲向两个人,抬手就是一袖箭,与另一人错肩时,手中的短刃,轻轻的划过那人的喉咙。
不远的一个院中,打斗声也传了过来,柳青城才转回刚才的神思,陈合八一挥手,自己就先向打斗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陈合八急跑几步,飞身就往一棵树上爬,柳青城不解,直直的往前急行,远远就见一屋院外,一个身穿老羊皮袍的老头,挥着一条长长的赶马鞭,一挥一收间,一连缠翻两人,而余下三四个人,象是早就吃过苦头,远远戒备,不敢近前,柳青城一扭身,隐在树后,见那老头,如老叟戏儿童一般,只在恫吓,不意伤人。回头寻找陈合八,只见他先时隐身的那树上,只见树枝微晃,却是见不到人影。
柳青城见小院只在一老头的守护下,安然无恙,转身就往来路走去。可是没走多远,陈合八就跟了上来:
“不知柳大哥今夜为何,初出手时,猛利不可当,可正要紧间,却是停了手。若是心有杂念,可转回家中,我们再商议后事?”
柳青城听陈合八话是委宛,意却坚决。知他是在埋怨自己,出手不够果决:
“贤弟不知,兄实是没有背后杀过人,故这万急间,迟犹了一些。”
陈合八知道这是柳青城急急间的应合之词,或也是真心,总也是又不好穷打苦追,期期苦苦的说道:
“这一次我们齐出,北边战事吃紧,自石敬塘起,这几十年间,契到辽国,专设一南院大王,主攻我国,不知有多少的秘探精勇,深入我国中,若是边关战事一起,而王都有变,或是关门生变,一桩一件,都会微笑秧及我辈,特别是太原府一城,可是留有我们先祖多少的袍泽在里面,我们今天的一食一物,可都是当年太祖所赐,虽没有在太祖陵守护过一天半日,可这祖宗的余荫,我却是难忘。”
说到祖宗余荫,柳青城一下就想起自己每次外出的金银,全都是压成饼状的金银,那些可都是有意隐藏来历的金银,也不知太祖当年是赏赐了多少金钱,这些年就只见出,从来就没有进项。每年正月,族中男丁,必集家族祠堂,祠堂供桌上中间,最上位的那一块无字牌位,就是一个族中一月的中心,无论是传文习武,到了正月,都要大考,同时也是一年里最严重的一次拣选,这是族中的说法,因为这一次拣选,同时会把族中有过有罪的男丁们放逐到龙渊池。
族中的仆从们虽说进不了祠堂,可是有专们为他们设置的考演场,文与武一样比演,终而订下他们一年的工种与职位。族中的仆丁们虽说是与族人,有着差距,可是族中的秘密太多,可不是随便就能让仆从们知道,那可能会有灭族的灾难。
柳青城想着家中事,望着陈合八:
“自唐未至今,一百年来,我柳氏一族,合族从灭族逃生的三丁起,飘零了一百年,今全族已过几百人。你的家族也一样,从一家几口起,今天怕也是过了几百,这一切,全都是从太祖开始。无论是我们的先祖们如何的经风血雨,十三都指挥的每一家,总是在不断的繁荣昌盛,只是因为我们的身份,不得人前未人,虽是隐在暗中,可是我们哪一家里,可以说都是富甲一方,这些都是全拜太祖所赐。
把国家放在身后,当今官家,自登基起,可是从来就没有追究过我们中任何一家一人,当然也可能是早就忘记了我们,这些都不重要,过去的十一国五十多年里,我柳氏一家,四处飘泊,无处安家,时时生命有危,现在安好,可并不代表以后发好,几十年的经历,只说明一件事,我们的安好,也得我们自己出一份力。
十三家在幽云十六州里,年年有子弟,在那里流血,仍至死亡,我们年年血练,就为今天在准备。三十多年来,每一年里,我们哪一家不是在送出家中兄弟,奔向幽云十六州,那里每一寸土地,不是我们这些人的血在染涤。
幸平太伯一家,自幸家浦被焚,至此未回归重建,此时,还身陷狱中,幸太伯于我们十二家,哪一家都有大恩,此行,若不是这一途中,都在受辽人阻碍,我早飞到太原府,搭救幸伯父一家。“
说到这里,柳青城的语气高了一分,他忽觉自己情绪高亢,对眼前的谈话不利,便及时的打住了自己的话语,而心中思考着,草原游牧民族自在他北方草原生活,而自己南人在这中原,几千年的定居,自得安,从不绕你们的生活,可你们却是年年来犯。
这些话,柳青城不好对陈合八说,更深处,自己从北到北边更远的草原去过。那远深万余里的草原,哪里不是他们自由的地方?自秦汉起,哪一年会少了征战?可这千百年来,从来就没有过和睦的相处。听说在中原的东边,有着无尽的大海,而西边,还有着攀不上的高峰。那些地方,也有着象自己的家园一样,有着无数苦难而飘泊的人们吗?这些话,更不好对陈合八说。
陈合八见柳青城急急的语气间,却是突然而止,自知必是有话欲说却不想说,而另一面,此次十三家齐集,是自己一家在联络,大家同为世交故友,虽还不至情如兄弟,可那种浩然长存的义,却是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就以这两次柳青城出手来说,都是冲杀在前,从不退让,转而轻语道:
“小弟急勇了一些,语有不慎,望兄长见谅,我们这次相约出击,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全凭着腰间一面腰牌就相认,以背相许,可是我们的相处太少,识知太短,更有这一次相约,全是我陈氏一家在联络从家,自就有一份责任的担当,这才心态急了一些。”
陈合八这一说,让柳青城心中大快,同时也后悔自己语言急了一些,自己是没有为陈合八考虑他身处的难处,到目前,一切全由陈氏一族在组织,若是在大家都到太原时,各行各事,没有统一的调度,那时,真是坏了事。
双手一合揖,一恭:
“我痴长几岁,误了贤弟用意,我自是想我想而行事,忘记了这是十三家一个整体的一次行动,我之过失,望弟能多解多谅。”
陈合八语气一低:
“是弟的过失,我心急了,这里,大家就都不必客气,只是给我们提了一个醒,我们大家太陌生了,这不利于我们以后的相处,若是在行动中有失,可能会有灾难性的后果。”
一番谦辞后,两个人一路走回,想着今夜的行动,自身就是一次失误,哪里用得到他们出手相助,全是多余。这一路总结下来,两个人有了更加深度的认识,对太原之行,再回开封府的信心也更怀希望了许多。
太原府之行,这一路是杜清波的狂奔之路,陈合八没有与柳青城分开,两个人坐在一辆竹篷车里,杜清波没有能坐在车上,而是让他在车旁一路奔跑,结果让柳青城与陈合八是大吃一惊,杜清波的能跑,不单单只是速度,那种百余里的长途奔行,只要不让他饿着肚子,他象是能永远的跑下去。赶着马车的陈合八,已经第三次向柳青城请求,需望柳青城把杜清波给他。
才要过一口水喝的杜清波一怒:
“你们两个把我当一个什么东西?我是说给就给的一个仆从吗?跟不跟我的主人,我可是还没有最终决定,那只是一次赌约的失败,若是那天,我得了机会,我还要赎回我的自由。”
柳青城与陈合八一阵大笑:
“不要说你随了我柳氏,担心与我柳氏一门有关,你就死了心吧!自由,那是下辈子的事了。”
杜清波不知其中厉害关系,只当是两个人在起笑他,也不在意,一手扶着车辕,跟着马车前走。生活永远是无法预知的生活,幸福也永远是你遇不完躲不了的幸福,而苦难也更是如此。杜清波只知道自己抢完包子后,一番奔逃后,无人再追的苦难与幸福,除了这些,他就只是在想,今夜的幸福就是能找到一个,一个能少漏一些风的空庙,那就是已知的幸福与苦难,他哪里知道?他接下来的是幸福还是苦难,他更不会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