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三杯,我还能就五杯。”
“我喝不了三杯,我把车送你。”
“我喝不了五杯,我把我送你。”
青年人与徐元霞一对一答,各自起手就指,青年遥指店外的马车,徐元霞用手指自己。而对坐的战长琴,一下就站起:
“我做证。”
青年身旁的车夫一跺脚,却是一语不发,一脸无奈,象是只要不把自己输了,一切就好的样子。而跺脚有怨,更象是在怨青年率性一些了,轻就与人约赌。
“加一杯。”
徐元霞语作醉态,略有语缓,故作呢喃,明明就是在说碗,也随着青年就说杯。一旁车夫如有怒状,草帽往身后一滑,帽系挂在脖子上,一个大草帽,滑到身后,露出秃秃一个大脑袋,原来是一个大和尚,形有怒意,脸上还是肉嘟嘟一副安泰,自若不自若,就不知道了。
青年自喝了三碗,面前还余两碗,这时,徐元霞又清醒知道,再加一碗,也就三杯。
“给我全倒!”
小三把着酒坛子,本就在一旁,听这一喊,自己也是糊涂,不管帐归谁,酒又是谁的,只是往碗里倒,店里本有两桌客人,共有十来个客人,这瞬息间就是一坛子酒,还有两个姑娘饮去,这可没有听说过,本有不善意,可是见进门的大和尚身高体圆,面虽肉厚,却有藏威,大气不敢出,就在一旁观看。
掌柜更是眼尖善识,自两个姑娘进店,衣饰华贵,腰有佩玉,就更不理会她们要些什么。两个空坛子放在桌边,这是不能取走的证物,结帐时才有可算之帐,小二又跑到掌柜柜前,一坛酒早为他准备好。
青年双手扶紧桌面,奋力的振作自己的精神,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迷迷离离,有睡意起。小二倒酒,战长琴看着和尚:
“这下有两个证人,也让我轻松一些。”
和尚不答,不理,只是自观鼻。
酒一倒满,徐元霞就开喝,平端酒碗,当着和尚的面,一口一口,就把酒倒入自己口中,和尚见他喝酒的样子,自己的喉节都是不由得自己动起来。
徐元霞在喝,眼睛却是转动着,在战长琴面前的酒碗与身上来回的扫。战长琴用手指自己:
“我两也还接着赌。”
第二个空碗放下:
“不赌,我与你喝什么酒,有意思吗?”
喝酒是没有意思,至多也就是舒精活血,可喝了酒的人就有了意思,这种意思,是酒与人融合在一起后,酒本身的意思,与人也无关,就象人与船的关系,人是那个人,船就在岸边,要驶向哪里?本身就是人的事。
“好,我接着喝。”
战长琴也抬起酒,当着徐元霞的面,一碗一碗的喝起来。青年咬牙甩头,奋力一扭头,望向喝酒的两个姑娘,目光迷离,星松睡眼:
“真英雄,还当是唐三杰后,再无帼国,今日终得见,足······”
是足矣还足耶还是足以,只有他自知,抬起一碗酒来,凑到嘴边,漏着喝着,徐元霞也不认真,由得他去。自己一碗接着一碗,一连就是五碗,半点不停歇。战长琴也不慢,她对着徐元霞,徐元霞望着和尚喝,青年又望着两个姑娘喝,各自坦荡,让自己的对手来见证自己的坦诚。
徐元霞第五碗酒喝下,青年第二碗酒抬起,才喝了一口,手一松,酒落在地上,咣当一声,自己往桌面上一扒,醉晕了过去。
徐无霞哈哈一笑:
“和尚,我也不欺你,我正需一辆车,给你些钱,你自去寻一辆车,你这车,就算是卖与我了。”
说着话,取出一钱袋,摸几一,几块十来两碎银子,再望马车一眼,把银子放入袋中,往自己的头上发钗上一掐,一枚拇指大的珍珠,就从金链上掐下,弹手一指,珍珠就向和尚飞去:
“金子没有了,银子太小,我就用这珠子抵你马车。”
和尚双手一合十:
“阿弥陀佛。你与公子事,小僧做不了主,你自与他说,不必把小僧裹协在其中。”
说完话,单手执胸前作见礼,另一手,下滑掌心向上,又作一谢或是辞别之意的佛礼,刚飞在和尚双掌心里的珍珠,又飞回到徐元霞身前,徐元霞感其速急,不敢大意,伸手前引,珍珠到拳间,往下回抄,才收回手中:
“果然不是平常大和尚。”
“当真非同一般小姑娘。”
两个人,一这答,语也有对,大和尚对小姑娘,平常对一般,虽不奇,可是得巧。可是两个人这对答有些生硬,徐元霞就不想再也和尚纠缠,起身就要走。一旁的战长琴笑嘻嘻:
“送你们一横匾。只是多了一字有些不敬‘东西两边人’”
在徐元霞的乡音里,这边与匾同着音,而扁又有不圆的意思。徐元霞自是知道战长琴的打趣,东西两边人,一个出家,一个是俗人,这就是两边之人,还有一个醉一个醒,也是两边人,一个男一个女,也还是两边人,可是用战长琴的乡音说出,匾与扁同音,扁与边也同音,这一网子,把三个人全装在里面。
徐元霞一怒,杏眼暴睁,可一时无语相讥,只是把一块银子往桌上一甩,转身就走。战长琴跟在身后,追着她也出了店门,和尚见两个人出店,扛起青年就追:
“两位居士,小僧无意,小僧无意。”
和尚这小僧无意,终一让店里的人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和尚一回头,想去明白这话有什么可笑,又乙怕两个姑娘走远,上了车,那可不好办。急追出店:
“小僧无意冒犯,只是感叹姑娘功夫不凡,没有其他意思。”
“各奔东西,追我们做什么?”
“不是,不是······。”
和尚一时不知如何对答,只得把词与意,在腹中组织好了,再对两个人说:
“我本是五台山一和尚,只是家师当年与钱王有约,我这才当了小公子的护身和尚,你们赌约,我自是管不了。”
刚说到这里,和尚肩膀上的青年,一口恶吐,酒气在前,酒水在后,和尚忙着放下青年,扶到林边,吐了几口,就把他放靠在树边,又急急转回,与徐元霞商议。徐元霞听他说青年是与钱王有关系,江南钱越王,徐元霞与战长琴,那里还不知,那可是第一个向太祖呈供的国王,钱越虽然立国,可自己不称帝号君,只是称王,到得太祖登基,随亲自到开封奉岁,太祖念他自知而仁厚,就许他铁卷丹书,并亲送出京。这样一来,眼前这青年,就是一个有不死牌的少王爷。
”小僧这三年将随公子左右,这车是从江南专程送到五台山,公子才肯去开封,如今他在醉时输给了你们,若是他醒来,我又不知他要如何才肯启程?纵是要我们再买一车,也得前方十余里处,才可买得了车马,不如就让我与公子驾车,两位姑娘车里坐,这样,前方我们就下车去,不知姑娘能否同意?“
徐元霞与战长琴坐进车里,才知道这车不只是看上去的那样巨大,在自己与战长琴上车时,车身的弹动与回复是一种自己全所未有的体验,就象踩上厚厚的草地,那种轻软,是一种有回力的跃动。车厢里有桌,还有茶炉茶具,坐椅下有抽屉,前后伸缩的车顶,连驾车的坐位也能遮拦。
和尚与青年人还没有上车,徐元霞走出车厢,又绕到驾车的位子上去,长条的软坐,还有车厢的厚厚前厢板可以靠着,伸手一抓,四根缰绳,一下就让徐元霞泛了难,这是同时要操控四缰绳的马车,徐元霞只好回到车厢里,到处翻动,毕竟,这车现在属于了自己。
“送我们去太原府,到了那里,你们也可以有车马了。”
和尚把草帽带在头上,一只手扶着青年人,一只手握着四条生牛皮的马缰绳,只是轻轻一扬缰绳,马车就走了起来,抓扶在车门上的徐元霞,看清楚和尚对马车的操控,还不想钻进马车厢里去。车一走动,就象是一只小舟行驶在水面上一样。
徐元霞心中对这车的欢愉,就象是小孩子拥有第一件专属于她的玩具一样。青年在车上晕晕欲睡,和尚扶着他,一摇一甩,一个脑袋,就象是肩膀上的一个肉球一样,全然失去了骨格与肌肉的支撑。徐元霞从车门处跃起,飘身就到车顶,踏在车顶上,两脚一伸展,叉开的开脚,左右的用力下压下,一个车厢,左右摇晃,她站在车顶,前后左右的扭着她的身体,车轮辗碰在石与坑上,车身也没有平常的马车那种强更的反弹。
飘身一动,从这一个车门钻入,又从另一人车门钻出,飞身一绕,扒扶在车身后,笑声一串。战长琴在车厢里,东翻西找,一个车厢里,就象是一人藏宝室,点茶斗茶所需的一切用具,不但齐俱,还是具中精品,战长琴是见过爷爷那些茶具,这青年的茶具,一点也不比他爷爷的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