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弟、还有那种像傻儿子看老父亲一样的操心的眼神……思绪万千中,顾斐忽然对于自己的师兄有了个猜测。
这两周以来,自和童邢“重逢”起,又从系统那里得知对方会“罩着顾斐”后,虽有觉得对方“不怀好意”,他却仍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童邢的关照——因为过去的他经历的事实在太少,他对书中世界里怎样的事情“有可能发生”也毫无把握,因而给童邢这无事献殷勤般的举动找了个“出于愧疚”的、不怎么可靠的理由。
现在则不同了,他得知了张小道长这个“重生者”的先例,并对施先生所窥见的“天机”有了更清晰的理解,明白这一世界中不止有他这样的“穿越者”——这让他不得不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童邢会不会也是一个重生者?”他如是想道,“童邢和张小道长一样,虽是重生,却是在另一个不同的世界中醒来……第七世界与第四世界大同小异,最大也是最严重的‘不同之处’,就是新世界的‘顾斐’是童邢师兄,而非师父!”
因为有前世的那一层关系在,童邢才会百般迁就顾斐?他猜想道,童邢会关心顾斐,只因为顾斐“曾经”是他的师父,可能是他最为尊敬的人?这样想来,童邢会罩着顾斐就不是出于愧疚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还是为了感恩和“孝心”!
童邢是重生者,那么“身处不见污秽的清源山却仍习得了邪术”对他而言就不是难事了;而他会和纪元烨作对也不仅是“人设需要”,仔细想想,能轻松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第四世界中,纪元烨定是像小说中写得那般成功毁掉了清源山,那身为清源山的一份子的童邢当然想报复,他或许是为了报仇、试图快速提高修为,才踏上了无法回头的歧路。然后世界重启,童邢为避免清源山毁灭的未来、打算从一开始就全力阻止纪元烨变强。
实话说,童邢完全能在纪元烨还是一介凡人、还未开始接触仙途的时候就出手,将这危险的“定时/炸/弹”扼杀于“接线和定时之前”,但他却没有那么做。
也许是他修习的那些歪门邪道还不至于影响他的心智,或是他无需他人提醒也自知“莫要本末倒置”的道理,总之,他没有趁人之危,没有在纪元烨尚还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时给他一击惊雷,放了他一马。
“现在的问题是,童邢知不知道纪元烨是创世神的转世?”
记忆共享中产生的疑问好似影响到了现实中的躯壳,顾斐有些头痛,他皱了皱眉,觉得童邢若是知道纪元烨的“创世神身份”却仍要和创世神作对,那他的胆量可真叫人钦佩。
但顾斐无从得知童邢的想法,在他眼中,童邢并不会掩饰自己对某些人某些物的喜恶,他也觉得童邢的胆子是挺大的。在《仙界创世录》对“童邢”这个反派角色的描写中,也提到了对方不甘命运安排、敢公然反抗创世神、最后被创世神一指消灭的剧情。
线索真的不够啊,看来以后得托施先生有意识地去搜集一些有关童邢过去言行举止的事情了……他一边思索着,一边一遍遍地暗示自己“记忆共享中的头痛只不过是幻觉”,好稍稍缓解那犹如钢针扎入大脑中的刺痛感,让自己能够一次性读取完所有的记忆,而不是受到头痛的影响、被迫与施贾仁切断联系。
已经绘制上纹样的单一符咒从不会“反斥”使用者,顾斐知道自己的头痛和“记忆共享”无关,纯粹只是他自身的问题。“将痛苦视作幻觉”,这种暗示除了充当“安慰剂”外,自是没什么额外效果的,但它带来的心理安慰确实让顾斐产生了错觉,让他觉得自己头痛不再像方才那般剧烈了。
“童邢知道些什么,童邢得知‘顾斐死后’会怎么做,这些都与不久后注定死亡的我无关,但多搜集些线索总是好的,等到计划成功、霜儿被复活后,不能让原小说中的那些坑爹剧情影响到“我”和霜儿的平静生活……”
顾斐深吸了一口气,定下定神,让自己不再去想和童邢有关的事,而是继续“旁观”施贾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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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贾仁有关“天山”的回忆里,藏着各种“情报”的有用的那部分,在它目送着安然道长师徒踩着传送阵离开中缓缓结束了,竹妖谨记着自己赶来天山的目的,它也不想躲起来再偷听他人的对话。
这是鉴于实力差距与信息不对等后的被迫举动——尽管它的先生想要张小道长的命,它也想帮先生解决麻烦,可安然道长的修为和真正实力现在依然是未知数,要是因为一个张小道长和他打了起来、一时僵持不下又错过了离开的最好时机、让先生被其他门派的修士抓住可就得不偿失了。
它会来到这里,主要是奉命行动、要将失去了意识的先生带去安全的地方——这个命令不是顾斐布下的,是顾斐与施先生在谢仙村会面、又将傀儡的事告知施先生、希望统一“口供”时,施先生为“另一个自己”着想、也是要以防万一,因此瞒着顾斐而留下的后手准备。
由于施先生与顾斐本质上是“同一个人”的缘故,施贾仁对施先生的命令并不排斥,施先生本以为需要使用一两枚符咒才能让这不属于他的傀儡“乖乖听话”,却没料到让对方接下命令竟如此容易。
——施先生在送走竹妖后,还拿顾斐留下的其他傀儡做过实验,所以才得出了“金眸傀儡是特殊的”这样的结论。
在看着“有可能妨碍自己带着先生离开”的人离去、连传送阵都和着七彩的光芒消失后,施贾仁小心翼翼地从藏身的地方挪了出来,再把自己的一只手化作竹棍,三两下于地上又绘制了一副传送阵图,就这样,它带着脱力昏迷的顾斐离开了天山。之后天山上和天山山脚处还会发生什么,顾斐是无从得知了。
施贾仁将顾斐直接送去了谢仙村,因为“在遇到危险时,将顾斐从天山上带走”这个指令是施先生下的,指令的源头就在谢仙村。它通过施先生确认了自己的先生无事,将顾斐小心安置于谢仙村的一处空屋后,它又照着施先生的指示,为了确定仙门大会的后续结果而前往了清源山。
此外,从它口中得知“顾斐和一个叫张小道长的修士打起来了、张小道长又还没死”这一事后,施先生还另行嘱托它:“可以的话,帮你的先生处理后患。”——竹妖虽神情冷漠、面无表情,却是很高兴地接受了施先生的命令,在那以后,顾斐借助它的眼睛,看到了它一混进清源山,便直奔安然道长的居所。
但让顾斐有些诧异的是,施贾仁没能在清源山上找到那对师徒,师徒俩所用的那传送阵,目的地好似压根就不是清源山!
因为察觉来自施先生的命令可能无法完成了,施贾仁有些失落地、不知后果地跑去问了几名清源山弟子,从而得到了安然道长和张小道长“因为仙门大会上的混乱而不幸失踪”的消息。
另外,它还改变身形和穿着打扮、假扮作出清源山弟子,从几名非近神之地的长老口中,得知清源山的掌门对这件事的态度很奇怪,老人家并不像以往那样尽力去隐瞒,而是向外传出了“安然道长遭人刺杀”这样的无稽之谈。
“安然道长在修真界的地位很高,他可以算得上清源山中的镇山‘大佬’了吧?”观看着回忆的顾斐挑了挑眉,如是嘟哝道。清源山掌门会有这些古怪举动的原因不难想象,他也许在别的地方为这对师徒安排了其余的住所,让一堆不符合掌门过去人设的流言在外流传,亦是为了保护安然道长和张小道长、为他俩提供额外的庇护。
“……”
那以后的三天,很平静也很平常,没再发生什么特殊的、值得去记忆的事情,再往后,就是今天的事了。
几番确认没什么漏看的事情后,顾斐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因为“记忆共享”而多出来的那份记忆,接着,他慢慢收起了自己蔓延开的灵力,制止了“记忆共享”的继续。
现实中的他因为和施贾仁的联系,稍稍恢复了些气力。他有些勉强却也成功地摆脱了“上下眼皮黏在一起完全分不开”的困顿状态,终于睁开了紧闭了三日的两眼。
最先看到的是跪坐在他床榻边的施贾仁,这只竹妖正用着一种热切又满怀关心的眼神看着他,对此他嘴角一抽,而后将目光越过对方,看向了手里揣着草稿笔记、面色凝重的施先生。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你从过去的事里看到了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但谁也没急着去回答问题。“……”没有得到施先生回应的顾斐想了想,再用余光瞥向其手中的草稿笔记:
“你,你知道了些什么?”
“很多。”施先生勾起嘴角,抬手翻开了手中笔记,又一下翻到记有“天机”的那一页上,“我怀疑你那位‘张小道长’和第四个世界有关。”
“你也是这么想的?”顾斐眨了眨眼,心叹着“果然是自己,明明知道的事情不及他多,却也靠有限的情报得出了不下自己的猜想”,接着又扫了眼笔记上的内容,说出了自己通过“记忆共享”而获知的内容、以及自己对先前所闻所见的看法:“我觉得我们应将不同世界的‘顾斐’分作两类。”他说,“不,有可能还不止两类……”
“两类?哦,我还没往这个方面去想。”施先生愣了下,“这么说,张小道长和我们所需扮演的原主不同?”
顾斐迟疑了下,简略提及道:“他曾有一个身份,主角的师父。”
“……”师父?施先生张口欲言,却欲言又止,他觉得自己似是抓住了什么很重要的关键,却一时说不清“那是什么”。
片刻功夫后,他才心神恍惚地点了点头。
顾斐虽指提到了张小道长前世的身份,但这般露骨的提示,让施先生轻而易举地明白了“自己”想告诉自己的事情。
“顾斐”这一角色在某些世界里是“师父”,在另一些世界中又是“师兄”,这倒是可以解答他对天机的一些疑问,比方说“顾斐”性格的问题。
他很快也联想到了童邢——小说中对“童邢和创世神作对”一事,并没有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就好像童邢存在的意义就是与主角为敌一样,嗯,作为书中的反派,他的确就仅是为“作为主角的绊脚石而被主角击败或杀死”而存在。
“也许,这些事,可以试着去问问系统。”沉思半晌后,施先生如此提议道,“我们可以问它、看它是否记得自己小说的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