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叔，仲叔怎么好意思！”徐氏吃惊。
其实本是想说不害臊一类的话，但是又因为是长辈，话到了嘴边又收回来。
“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从我跟老爷那会儿起，你这个仲叔，就没有他做不出的事。”
徐老太太显然是憋得太久了，毕竟东府那么些年的好名声，就叫徐大老爷这一桩事给败了，还让西府看了笑话。
因而这下也不想给西府留什么面子，捡了旧事就和徐氏唠嗑上了。
“向来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出的。”徐老太太吐槽起徐二老爷，精气神都好些了。
“那年我怀着你二哥在肚子里，他叫人出去喝花酒，为了一个青楼里的花魁，和当时湖州望地知府的小儿子起了冲突，你父亲那会儿正在前线和老侯爷厮杀，我也不想为了这等小事烦他。”
徐老太太喝了口茶，润了嗓子。
“我是挺着个肚子上门给知府道歉，立在门口半天，知府生怕我这孕妇出事，毕竟那是个大雪天啊！
因而那知府反没处置你仲叔，只要我赔了些银两充作药费。他倒好，逍遥快活，在那窑子里睡了三天三夜。
捧一宿花魁两千两，三天就是六千两，你父亲当时不过是个六七品的小官儿，幸而有些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才勉强把这银子补上。”
徐老太太语气突然忿忿不平。
“因着你仲叔，你二哥胎中就是个不足的，身子弱的，没出百天便发了两场高烧，我硬生生的在谢大夫那待了四五天，没敢离了孩子半步。”
这件事徐氏是知道的，二哥自幼胎中不足，父亲母亲便叫他加强锻炼，日日习武，强健体魄。
想不到其中还是仲叔犯下的因果。
“等我带着你二哥回来，他个天杀的，连我娘家陪嫁的一副头面都偷了去，说是在赌坊借了高利贷，徐家半副身家都叫他作没了！”
徐老太太说到最后都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幼仪在暖阁听得是目瞪口呆，她本是闭了眼躺着在想宁国公府一事。
听见徐氏和徐老太太越聊越大声，便起了兴趣，听了一耳朵，不想这徐二太爷的事迹竟如此“光辉”。
“那如今这纳妾？”徐氏问道。
“我不出面，我看他徐二拉不拉得下这个脸，和侄媳妇儿提纳妾的事！”
徐老太太虽然是真的病了，无法见客，但是心中早已盘算过，徐大太太一个侄媳妇儿，怎么好意思插手仲叔屋里的事？
徐二太爷若是能让了西府的人出钱纳了妾，早就纳完了，何必又来求她这个大嫂。
因此只要东府这边把紧了，徐二太爷就纳不这个妾。
听着那边没了动静，幼仪又重新阖上眼睛，宁国公府那边，应该搞定了吧。
吴州，宁国公府别苑。
“主上，您真的要信这封匿名的来信吗？”宁国公府的侍卫无锋问道。
他实在不理解，主上为何这么执著的调查瘦子的生平和人际关系。
宁二爷点起火烛，举了信纸在火焰上，烛焰呼啸而上，火舌卷了信纸，很快烧作灰烬。
昨天，前院突然来了个当铺的小厮，拿了信说是给宁二爷的，宁国府的家丁早得了嘱咐，一概说宁二爷不在，便一口回绝了。
谁知那小厮扔下信件一溜烟的跑了，宁国府的家丁怕错过重要消息，便上报到了宁二爷这里。
宁二爷笑而不语，说道，“让你去查的事怎么样了？”
“属下得了家丁的口信去查了，那自称长平当铺的小厮，他家掌柜姓徐，当铺是芜地知府周大人的夫人，徐氏名下的铺子。”
周家？宁二爷摩挲着碧绿扳指，承恩候...
“大人，瘦子招了！”
两人说话之际，地牢的守卫急匆匆上来禀报道。
“招了！？”无锋有些惊讶，瘦子竟然招了？
“怎么招的？”无锋好奇的询问，他亲自审问过瘦子，此人十分倔强，威逼利诱通通没用。
“属下按照那信上写的三个地址，一一排查，最后确实找到了个叫婉娘的寡妇，夫家姓齐，一个人寡居在乌头巷里，平日里靠浆洗为生。”
地牢的守卫亮了眼睛。
“二爷，说起来您可能不信，那信上简直神了，连寡居、靠浆洗缝补为生都猜对了。
属下把这几个词在瘦子面前一说，他立马就招了。”
无锋吞了吞口水，神了，这都能猜对？
“嗯，知道了，把瘦子提的要求收集一下，一会汇报上来。”
宁二爷吩咐道，他许下的承诺自然是要兑现的。
无锋不可思议的开口，“二爷，这简直神了！”
宁二爷抿了口盏中的龙井，“没什么神不神的，有心两个字，最重要。”
周家么...也罢。
这龙井清热败火，不管是春茶还是夏茶，反正是一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的好茶，就行了。
第二日。
徐氏和周幼仪早早的便起了身，备了礼往西府去。
东西两府相隔不远，只是一街之隔。听见是东府家的姑奶奶前来探望，西府十分热闹，大的小的，老的少的，都活络开了。
谁不知道，东府的嫡姑奶奶嫁了承恩候的嫡次子。
进了门，迎客的却是一个同徐氏一般年纪的太太。
徐二太爷的发妻去得早，本来凭借徐府的家世，再续弦也不是不行的，但徐二太爷恶名在外，愣是没有那家闺秀敢嫁过来做填房的。
徐二太爷自己也不喜欢有人管束，这件事一搁就是三十年。
因此此番待客的主要是西府的五太太，也就是徐二太爷唯一的嫡支。
“五堂舅母好。”周幼仪福了身子见了礼。
西府这辈，总共一十七人，除去夭折了的一个庶出和嫡支的五房，庶子庶女总共是一十五人。
幼仪是见了一圈堂舅母、堂兄弟、堂姊妹，脑里都是名字和什么哥儿什么姐儿。
幸而今日只是拜访，日后相见极少。
“你这小丫头生的倒是极好的。”
西府的五太太夸赞了句幼仪。
“正是如此，要不怎么说京中的水土养人呢？”
旁边一个长脸的妇人搭了话。
她是徐二太爷大姨娘生的庶女，夫家姓郑，按辈分，周幼仪该称呼她一声，大堂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