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雀看向路岌山:“路门主为何会这么说,难不成,还有什么根据不成?”
路岌山挑挑眉毛:“要什么根据,如果没人拦着,你不就是要杀了袭墨吗?”
苑雀皱皱眉毛,道:“我如果不杀呢?”
“不杀就不杀,跟我又有何干,不过是成全人家姐妹圆满。”路岌山冷冷一笑。
苑雀仿佛被人抡着脸来了一巴掌一样,气急败坏道:“路门主,我坊之事与你何干?!”
“当初可是坊主叫在下查明万户图之事的,如何与我无干?如今我查明白了你不履行诺言不说,还要杀人!”路岌山说罢,就向前一步:“当下来说,坊主就要把万户图给我,哪怕我没有找出来,你也应当交给我。”
“你觉得,你如今有资格在优坊和我讨价还价吗?”苑雀冷冷一笑。
“为何没有?你把我杀了,还有燕安,有莫荡衍,还有整个千山门!”路岌山再向前。
蓦子欺这才发现不妙。
苑雀低低眼睛,如若真的树敌,还是与千山门对立,恐怕是不利的,毕竟千山门比优坊要厉害些。
这个“些”,还是比较多的。
苑雀抿抿嘴唇,叫来身后的侍女,在其耳边低语半天,就见其小跑着去了苑雀寝房,不久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个匣子。
“这就是万户图。”
“……”路岌山伸手接住苑雀抛下来的匣子,打开一看,果然有十几折硬纸残片,许多地方都有些晕渍,还有被烧掉的角。
“能不能……不杀袭墨,她也是为了救自己妹妹。”蓦子欺突然说话,路岌山抬头看向她。
“为何不能杀她?”
路岌山看向苑雀,合上匣子:“因为袭墨并没有成功,如今没了万户图,也就没有下次了。如此情况之下,她都没有想到杀出优坊,而是来到这里和你认罪,这样死到临头都不叛变的人,你又要到哪里找?”
苑雀看向袭墨,袭墨却看着路岌山。
她绝对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路岌山救了她。她擦了脸上的泪水,轻轻掂起裙子,谢恩站起身,裙摆在膝下摇摇纱罗,婉转而动。她看着路岌山,久久不能言语。
其实真正救她的,算是蓦子欺。
可她在意的确实是路岌山。
事情已罢,碎片得手,路岌山与蓦子欺就打算离开。二人刚要走,就见袭墨从门内走来。
“多谢路门主相救。”她娓娓欠身。
“举手之劳。”路岌山浅浅低头,又抬起,看着袭墨。
“今日之别,不知何日可以再见到门主和蓦姑娘。”
“相见,不如不见。再见定然又是有什么麻烦事了。”路岌山转转扳指,道。
袭墨强笑一下,点点头。
“不要被苑雀那套理论迷惑,男人,总有能过日子的如意郎君。”路岌山伸了个懒腰,懒懒的说。
“我倒是没这想法,倒是希望,路门主能早日和……”她偏头看了一眼蓦子欺:“心里的人成眷侣。”
路岌山低低眼睛,轻轻一笑:“告辞。”
路岌山和蓦子欺上了马,已经离去老远,袭墨还在原地站着。
那是第一次见他笑,也是因为另一个人。但是那惊如静水一样的笑,她也能见一次。
你们早些成眷侣吧,这样,别的苦心的人也能早断了念想。
路岌山与蓦子欺一路奔驰回千山门。千山门多日无主,只留了一个潜孑,恐怕此刻的潜孑是要忙的炸掉了吧?
蓦子欺单单想想,就觉得潜孑会不舒服,可心下也没法子,也不能飞回去。这也是蓦子欺头一次会主动想起一个占据心中“朋友”之席的人。别的闺中称这类朋友为姐妹,蓦子欺道愿叫她潜孑姑娘。正如她受伤后,叩门送药的潜孑,叫她蓦姑娘一样。
过了几日奔波,等两个人到了山门之下时,已经是第五日凌晨了。
两个人爬上台阶,总算看到了千山门的门匾,就如同看到家了一样。
“门主!”潜孑接到消息,早早就在正山堂门口等着了。
她小跑着过来,来到路岌山和蓦子欺身前,笑着行礼。
路岌山奇怪的皱皱眉头,说实在的,他可没见过潜孑这种春风满面的模样。
“门主万户图要到了吗?”潜孑跟着两个人进了屋。
蓦子欺看了路岌山一眼,就见他摇摇头,安然泰之的掠袍坐在案后。
反倒是潜孑皱起眉头:“什么?难不成,东方玉还耍横?”
路岌山抬眼看了看潜孑:“要不到才是正常,要到了,我反而无策。”
潜孑更加不知所云。
“但还好,在优坊拿到了另外一块。”
潜孑完全不知所云。怎么又到了优坊。
蓦子欺坐在侧案,没打算说话。
“一连出去这么些天,路晚清那里还没动静?”
“她老是说东西太古怪,那东西是银色儿,说是沫,又稠,说是粉,又稀,还说看着不知道做什么用处。那盒子像个首饰盒,又像个香盒,还像个墨盒,说话模棱两可的,不给个准话。”
听着路岌山和潜孑在那打哑谜,蓦子欺才是真正不知所云,聊赖不已。
“她打算怎么做?”
“怀疑是毒药,换句话,总之不是胭脂。这是她的原话。
她还说要试试才知道,就要几个弟子去找老鼠。咱们千山门哪里会有老鼠,折腾了已经两天了。”
“地牢里。”蓦子欺突兀插了一嘴,两个人就顺着话音看向她。
蓦子欺虽然没听明白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老鼠这东西,自然是阴暗潮湿地方的主角,要这么说,千山门也只有地牢有这东西。
潜孑一合掌,恍然大悟一般:“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说罢,就起身往屋外去了。
这看着潜孑就这么走了,路岌山更加匪夷所思了。几日不见,还真是要对潜孑“刮目相看”了。
果然是很奇怪。
“潜孑……”蓦子欺看向路岌山,对上他的眼睛,又撇撇嘴唇,扭到一旁去了。
潜孑一路跑到了顺夕堂外,看着两个弟子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她走过去,拍了一下其中一个弟子的肩膀。
正是鹿烨扭过来。
“左辅。”他轻轻笑笑。
“怎么不进去,她把毒瘴去了。”潜孑问他。
鹿烨挠挠头,无奈的笑道:“确实没有老鼠。”
“地牢找过没?”潜孑问。
“没有。地牢,我们弟子是不能进的。”鹿烨同伴道。
潜孑低低眼皮,就转过身,边往前走,边招手示意二人过来。
“跟我走便是。”潜孑微微扭了一下头,又继续往前走。
地牢设在极其偏远的地方,相对于正山堂。
地牢顾名思义,就是座牢房。说实在的,近几十年地牢里还真没管过太多的人。一是千山门里弟子等人都是严格筛选,乱令之人甚少,二是千山门门主这两代治理有方,极少谋逆犯罪等的。如今唯独一个路武坤,一个路鹃。
说是心腹大患,也非如此,要非要处理掉,路岌山也可以想个法子斩草除根。但说不重要,如果真要除掉,还真要发挥精力。路武坤怎么着也就算了,只是那个路鹃不好处理。这女人刻薄冷酷,跋扈却又内敛,难以抓住把柄,又工于心计小肚鸡肠,要是针锋相对起来,还要好好做。路岌山手头的事放不下,只能往后推着,压着她的苗子。
可再看看路武坤给路岌山丢下的这两个大麻烦。路晚清与路迟白。
可真是大麻烦。
路迟白自从醒了以后,天天想着要去跪死在正山堂前,求路岌山放了父亲,一次又一次被潜孑劝回来,说路岌山不在门里,又一次又一次不相信。一是路岌山确实不在,二是潜孑怕路迟白那张嘴。
她那酥酥麻麻的一嗓子,虽不能叫路岌山软了心,却也能软了骨头。再者,路迟白的嘴,千山门数一数二的嘴,把活的说死,把黑的说白,虽说不是大本事,但若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全,颠倒乾坤这种事,也是可以的。可以说折冲樽俎的战场,缺一个路迟白。
再看路晚清,年纪轻轻落个自暴自弃的模样,整日就知道和父亲赌气,然后和所有人为敌,十指染毒,不知道碰了她什么东西就毙命了,不知道说了哪句话,就会叫她一触即发。那张看起来楚楚可怜温柔似水的脸下,果真是藏着蛇蝎心肠的。
地牢门口会有几个守卫,工作太闲,也松散得很。有时候随便打发一下,就能进去观赏几圈。走进了地牢正门,就是一个土墙通道,拐弯又一个铁门,推开穿过幽暗的两排牢房,再往里走,再推开两扇门,能看到最里面一扇门旁挂着的牌子,就从甲,乙,丙,变成了丁。
牌子被来者从指尖轻轻放下,转转锁芯推开门,往前再细细碎碎走几步,就见牢房门口墙上挂着的又有一块木椟,绿底儿刻着“路武坤”仨字。
路晚清抬起眼睛,看着角落里头朝着墙,迷迷糊糊的晕睡着的路武坤。他蜷在一张破旧的囚衣里,与重阳宴上的路武坤太有不同了。
她伸出手,放在两根铁栏之间,停了一下,然后用手指甲轻轻往旁边弹两下,就把路武坤激灵一下给叫醒了,有点草木皆兵的滋味。
路武坤恍恍惚惚坐起来,就看见栅栏外站着路晚清,一下腾站起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