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凤临仿佛想起了某事,大叫道。
蒙明身躯一滞,停下步子,转头说道:“又觉得我不是你舅父了?”
“不是不是,“凤临连连摇首,“我方才想起来母亲和妹妹此时大概在熟睡,还是不要打扰为好。待到饭时,再去见也不迟。”
“好外甥,那且在这里待着罢。”蒙明直接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将蛟鸣剑随意一丢,暗色的剑划出一道长虹,疾速飞到一旁的花丛,触地后只靠着几株弱不禁风的花枝就稳稳立住。
凤临难以置信地瞠目,宋康更是抻着脖子,眼都直了。
凤临心想:方才竟未留意到这把剑,不扔出来都不知道舅父还有个短兵。
那剑长两尺有余,做工精美传神,纹饰繁复,直而长的玄青剑鞘散发着淡淡的寒气,焕着冷冷的光泽。剑柄上,嵌着一颗温润莹泽、细腻水灵的梨花白色的珠子。
这一刚一柔,一黑一白,却显得分外和谐。此剑未出鞘,却已夺人心魄。
凤临和宋康对这短兵很感兴趣,蹲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凤临伸了伸手,想要摸摸那剑鞘上的花纹,但又不太敢,犹豫了一下,收了回去。
他指着剑,不禁问道:“这剑可有名字?”
蒙明眸子微动,答道:“蛟鸣。这剑出鞘之声像蛟龙嘶鸣,所以叫‘蛟鸣剑’。”
“能拔开剑,与我看看吗?”凤临很想知道如‘‘蛟鸣’’的出鞘之音听着是何感觉。
蒙明摇头,“这剑可不普通,不可随意供人赏玩。”
“这是何物制成?”
“好像是——铁。”
凤临有些无语。
“造剑的人是丘子,据说是用了铁和......我也记不清楚了。”
“丘子?是梦阳子的徒弟丘子?你怎么得到的?”康哥儿满眼崇拜。
“御赐之物。不要多问了。”蒙明怕他俩打破砂锅“璺”到底,赶紧阻止。
蛟鸣出自丘子之手,丘子三年一剑,而此剑耗了七年才炼成,弥足珍贵。流流转转,落入皇家。
至于为何皇帝赐他此剑,连凤翥也以为是皇帝因他立战功,又看在蒙明是蒙沧之侄,又正逢二皇子百日宴,正高兴着,就赏他了。
那日凤翥听闻后十分惊奇,寄信到边关,信中道:“甚羡妻弟,如此宝剑,众人无不眼馋,而妻弟能得陛下赏识相予此剑,可谓是人生一大幸事。望妻弟日后飞黄腾达,前程锦绣。”
如姊夫所望,自此后,他一路做到了将军。
不过却有不少人议论纷纷,有的对蒙明嗤之以鼻,认为蒙明不过攻占了一个小城池罢了,受之有愧却无自知之明。有的甚至说蒙明不过是凭自己是蒙沧侄儿,才受德帝赏识。
蒙明却十分心安理得。那日他在宫中实在凶险,虽然是皇帝命他去做的,但太后独大,倘若教人发现,他必死无疑。得个剑又算甚么?
但这可是和杨太后作对。谁知道这对看着和睦的母子,却各怀心事?
这皇宫真是世上最复杂的地方。他可不想再踏进一步了。
“我也想有一把剑,你教我武功好不好。”凤临天真而诚恳地说道,眼中是热切的期盼。
蒙明听了凤临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他思量片刻,摸了摸凤临的双肩,后背。
这身子骨,有些瘦弱。
但为了安抚凤临,蒙明便应下来:“好。”
“那你可不能反悔。”
蒙明抬眼,心想,你倒是机灵。他抱臂而立,决定还是告诉凤临其大致状况。
‘‘习武很累的。晴阴冷暖,大雨大雪,也要跟着学,三年内,都是站桩,把握阴阳,独立守神,肌肉若一,开始一日一炷香,后来逐渐增加,三年之久’’他又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坚持得住吗?”
“多累?”
蒙明迟疑片刻,盯着凤临看了半天,说道:“依我看,你这小身子骨还是算了罢。”
“不,我不!”凤临跳起来,“我要习武,练剑。”
“好,依你依你,到时候可别临阵逃脱,半途而废。”蒙明嘴上同意,心里却并未真想教凤临。
一个刀和剑恐怕都分辨不开的小儿,又能教他甚么?
“你别小瞧我!我一定会仔细学的。”凤临气鼓鼓地说。
但蒙明并不认为凤临是认真的,他觉得凤临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毕竟他也收过徒,但大多数人,即使已经弱冠之年的人,也鲜有坚持住的,多则几年,少则几天,着实让他失望了一阵。
壮年者尚如此,更不要说凤临这样一个黄口小儿了。
“先不说这事。你父母有给你妹妹取名吗?”蒙明并不想回答,而是绕开了话题。
“有,叫‘覆儿’。你说好听吗?”
蒙明点头,“好听。”
其实他也听不出来好不好听,不过临儿说好听,自是有他的道理。
“舅舅你还没见过我妹妹吧,我妹妹聪慧可爱,长大后肯定是大恒第一美人!”凤临自豪地说。
“婴孩不是都一个样吗?”
“那才不是呢,宋康的弟弟——”凤临本想说宋延儿脾气尖酸又天天摆个臭脸,一惹就哭。但他一见到宋康撅了嘴,就把话咽下去了。
宋康不用多想,也知道凤临要如何说自己弟弟了,他面色涨红,气愤地喊道:“不许你说我弟弟!”
母亲说了,弟弟弱小,他是兄长,绝不能让人欺负到弟弟。
凤临也意识到自己不对,辩解道:“我是说眉眼,弟弟长得没有妹妹好看也正常。女子都是稍秀气些的。”
宋康脸色稍缓和了些,但他还是未消气,哼了一声,拂衣而去。
凤临想去追,但宋康早就跑得没影了,只有葱茏一片花木。他跺了跺脚,有些不满地说道:“他弟弟就是宝,谁都说不得!”
他恼是恼,但思来想去还是,转过头对彩儿说道:“彩儿,帮我把康哥儿叫回来。告诉他我以后不会议论他弟弟了。”
彩儿望着宋康很快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公子虽然任性了些,说话也无拘无束,但心地还是不坏的,对宋康那是实心实意地好,但宋康怎么和公子说话呢?
为了弟弟难道还要与主子争吵吗?真是越来越无规矩了。但彩儿却是把话咽下去了。
毕竟,公子还在呢。她到底是追上前去了。
宋康是一个好侍从,也是一个好兄长。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从小紧护着的弟弟,长大后尖酸的脾气不仅没有改,还学了一身恶习,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闲汉,几次酿下了大错。
三岁看到老也是有道理的。不过若后天培养也起很大作用。但不幸的是,延儿的父母、兄长并未起到良师的作用。
一旁的蒙明袖手旁观,心想道:小孩子较真,拌嘴是常事,我就不掺和了。
他看着凤临的背影,想:这孩子也有在意的人啊,也不是谁都不信任。他突然对凤临产生很大兴趣,想看看这个孩子的定力和耐性如何。
蒙明故作疲惫,打了个呵欠,懒懒地倒在了青石上。青石多棱角,可蒙明一身粗皮糙肉,并未有不适感,他以袖遮面,就这么小憩上了。
蛟鸣剑就这么立在不远处。
凤临见他躺下了,嘀咕道:“也不硌得慌。”
他凑上前,久久看着蛟鸣剑,小小的心中满是向往。
唉,若自己也有一把就好了,此剑虽好,可到底是非己之物,舅父也说了不能赏玩。
凤临蹲着身,久久凝视着蛟鸣剑,剑身从上到下,一点都不放过,仿佛要将剑的模样深深刻到记忆里。他产生一个想法,不如,趁着舅父熟睡,拿这剑玩玩?
可舅父说,这剑,不是普通的剑。既然这剑异于常剑,那就要有敬意,动不得,动不得。
踟蹰来踟蹰去,最终,凤临遗憾地摇摇头,转身去找荼白玩了。
凤临刚刚离开,蒙明睁眼,露出了笑容。小小年纪能抵惑,日后必成大材。
凤临,我教定了!
其实即使凤临动了他的剑,他也不会生气,因为凤临只是一个小孩子,有新鲜感,摆弄几下,蒙明也不会介意。但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孩子是否耐得住内心渴望,是否有一颗敬畏之心。习武之人,好品行和定力是必不可少的。
之前走的几人,实力并不差,但也就输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