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悔接着说道：“如果此地真是邪恶之地，又真的需要小儿血肉来滋养果树，那么在表面上，这五庄观必然是人多繁织，声誉昌隆之地，也许会是一个城市，或者……甚至是一个王国，至少也是一个妇人很多的大院子，人们在这里生活，在这里终老，丝毫不知他们的观主，或者说，他们的国王是一个毒害婴孩的恶人。”
镇元白泽第一次跟不上唐悔的节奏了，他眼神一阵闪烁：“哦？为何？”
唐悔心中早有成算，此时开口也是胸有成竹：“因为最完美的谎言，就是真实，孩子可是需要男女合力才能制造出来的，而如今五庄观就在这里，这里不过一位镇元道友你，再加上几十个徒弟，就连女子都没见到，如果真以血肉养树，那么婴儿只能从外面运进来，那样劳工劳力不说，还很容易授人以柄，若是有人半路遇见了，将消息传出去，你五庄观早已不保了。”
“哦？那怎么可能？凡人连我的弟子都对付不了。”镇元白泽想了想：“除非仙人出手。”
“非也，不需要仙人也是可以的。”唐悔呵呵一笑：“如果人参果树真的需要婴儿滋养，那么人们大可以不直接对付你五庄观，只需将消息传出去，沿途设卡，堵住你八方来路，断了你获得孩儿的路，你用什么来养树？何况还养了几万年？只怕这样一来，不出三年，五庄观就只能杀将出去，杀他个血流成河了吧？那可不就沦为邪魔了？”
“如果真是那样，只怕天庭也坐不住，要出手了吧？再加上人参果吃了长生不老的功效，这儿只会成为众矢之的，道友不可能做那种事。”唐悔笑道：“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此地养人，那样的话，这儿空前繁荣，道友既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又可以不断产生新人。观主只需发一个天神祭文，要每一户的第一个孩童，或是第二个孩童献上来上祭神灵，或是祭天地，或是祭妖魔就可以了。”
“贫僧在中原还真的曾经见过此等陋习，以童男童女祭河神，祭山神的比比皆是，唐王也在查禁类似之事，可是一旦遇旱发洪，百姓们还是会自发地做出如此行径，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如此……的确如此。”镇元白泽何等智慧，听到一半，就彻底明白过来，唐悔所说的方法可行，不但可行，还十分可行，不但可以获得充足的血肉，还能掩盖一切问题，还不会让人觉得他在倒行逆施……镇元白泽沉默一阵之后，忽然问道：“你不怕告诉我之后，我真的依样而行？”
“你不会的。”唐悔说道：“既然以前你不会，那就说明人参果树根本不需要用那个方法，真用血肉浇灌了，说不定还出反效果，所以以后你也不会。”
“哈哈哈！”镇元白泽第一次哈哈大笑出声：“贫道真是想不到，今番遇上知音了！唉，道友说的真对，天地有情，万物有心，百姓们愚鲁无知，却做出以子祭天、祭河流之事，徒然令人叹息扼腕，却又呼如之奈何！今日长老教我，当真畅快无比，可一想及无辜的孩子，又觉痛心，若是能救下天下孩儿，那就是无量功德呀，可是，贫道能让万寿山一带得安宁，又如何能救天下所有孩儿？奈何！奈何！”
唐悔却笑了：“办法也还是有的。”
“哦？什么办法？”镇元白泽心声飘来：唐三藏真是具有大智慧，机敏异常，说不定他真有什么法子？
唐悔说道：“真经，不，应该说，是取真经。”
镇元白泽摇头笑了：“正要说起此事，取真经有什么用？哦，贫道可不是质疑你佛门真经正法，只是，无论佛门道门，天下真经其实并不少，但是得真经者还需努力修行，再得真意方可更进一步，成就仙人圣境。但是道友啊，咱们在讨论的不是解救天下孩儿吗？可不是讨论修行之事，一个人的修行再强，能救天下人吗？无用，无用的啊。”
“不错，所以贫僧取经之事，在唐国大张旗鼓，请唐王御封，让世人皆知。”唐悔心中想法越来越清晰：“贫僧当然知道，凭着一卷真经救不了世人，世人也不会因为贫僧取得了真经，就都去研习那真经，只有少数人，会诚心诚意研读真经，获得正法。更大的可能，是人们纷纷出动，出来抢夺真经，偷了却不是为了研读，而是转手卖掉，然后又有人抢夺他的，到了最后，好好的一件事就被搅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了。”
“嗯……你说的对，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镇元白泽见过太多类似的事情了，人类的江湖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人们不管真相，只是听见宝贝就能闻风而动，将那个江湖搅个天翻地覆。
唐悔笑道：“但那只是因为无法触碰到真经，若是取得真经之后，贫僧便将它们放在长安的大街上，展经七七四十九日，任人去翻阅，还会派人宣读经书，唐王会派人看守，但是只许翻阅不许毁坏，不许带走，而且那还是抄录的，其实带走也无妨，经书还不是中文，而是梵文，能看得懂的寥寥无几，不几日，人们就会失去了兴趣，纷纷散去。到那时，他们会对贫僧更加感兴趣起来。”
“到时，只要贫僧讲经说道，就会有人主动去听，不求听明白我说什么，只是凑个热闹而已。”
“有道理。”镇元白泽少年模样，似乎想抚一抚胡须，却捞了个空，只好摸了摸下巴：“可他们还是少有人听懂啊，人们只是因为好奇而去，听了之后一头雾水，这真经到底有什么用？”
唐悔呵呵笑道：“道理的确如此，可贫僧取到的，是贫僧的真经，是觉者的真经，不是百姓的真经，但因为贫僧身体力行取真经，却能够取到百姓的真经。”
“何谓百姓的真经？”镇元白泽问道。
唐悔说道：“百姓的真经，就是贫僧以凡人之躯，无惧大道艰险，无惧野兽侵袭，无惧强人滋扰，无惧妖魔凶险，磕磕碰碰中取得真经的过程。”
“所以，何为真经？就是看准了目标，坚定上路，不惧艰险，砥砺前行，这十六个字，已经可以解决大多数问题了，若说百姓的真经，大抵如此而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