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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她是小桃花

卿娘离开后,整个桃花源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但也仅仅只有一段时间罢了。

小妖们年幼调皮,忘性大,没过多久便被别的事情吸引去了注意力,便再也不记得这桃花源里曾离开了一个妖的事实。

而桃花源里的大妖们要么早就见惯了生死离别,对卿娘的离开也不过一两句感慨便带过了。

要么就是一心投入在修魔的道路上,希望能早日成魔,去见那些曾被自己送别的前辈和伙伴。

说来,整个桃花源内妖力和年岁最强最大的两只妖便是柳树妖和龟妖了。这二妖其实早便修成了人形,只是偏偏爱以本体生活。

这二妖性情相似,也许是因为活得久吧,这二妖总是沉稳而淡然的,仿佛在他们眼中世间万物都不过如是的样子。

大概是由于这种奇妙的心境少有妖懂,二妖对对方都抱有惺惺相惜之感,就仿佛人族所传闻的伯牙与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一般。

两个妖时不时的相约一起喝茶,谈妖生。只不过等龟伯伯前来赴约时,早已过了两妖约定的期限。

早些年还好,无论龟伯伯来得多慢,两个妖总能等到对方。可是近些年来柳树伯伯愈发嗜睡,龟伯伯的腿脚也愈发不好,往往等龟伯伯到时,柳树伯伯便已陷入了长眠。

最后龟伯伯只能在柳树下歇息片刻,再一步一步地慢慢爬回去。但即便是这样,而妖也从没有放弃过每年难得的几次约定。

小桃花:我是真的不懂你们为什么不化为人形赴约,可能这就是我无法理解的惊天地泣鬼神动人心魄的珍贵友谊吧……

就这样,桃花源里的小妖日常调皮捣蛋再被大妖抓回教育,桃花源里的大妖日常为了教育孩子的事情而感到头秃,单身的大妖日常沉迷修炼无法自拔。龟妖依然在赴约赶路,柳树妖依旧睡不醒,三五时地打个哈欠,再看看龟妖有没有到到。

桃花源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就仿佛桃花源里从没有过卿娘这个人一般。只有桃花妖深深地记着卿娘。

有时她总是恍惚着似乎又看到了卿娘站在桃花源结界前的身影。可是很快,幻影散去,她才意识到,卿娘已经离开了,也许,很长的时间都无法再相见了。

柳树伯伯见她总是怔怔地看着卿娘离开的位置出神,便劝慰她:“如果你想早日见到小狐狸,不妨更加努力地修行。等你的修为足够,能够度过魔劫顺利成魔,那么,你们相见便不远了。”

因此,桃花妖这段日子并没有沉溺于离别的伤感难过里无法自拔,而是更加努力地修行,争取早日化形,早日见到卿娘……

好吧,其实主要还是为了早日去往人间。

对于桃花妖想去人间这件事,桃花源里的妖大部分是不赞成的,理由同卿娘一样,这样一个天真善良的小娃娃,到了人间被那些恶人给坑杀了可怎么办。

而还有一小部分的妖却是赞成的。倒不是抱着什么坏心,而是觉得,一只妖不可能永远待在桃花源里被保护着。倘若永远龟缩在桃花源里,即便是不修魔,不经历世间险恶,那她这一生又同死了有什么区别?

桃花妖对桃花源里的妖的这些看法全然不知。因为这件事情毕竟还没有发生,所以桃花源里的妖们也只是看在眼里,担忧在心里,从不曾说出来。因此,桃花妖的修行也没有被这些各异的心思所打断。

而在卿娘离开后的第六个月零五天的夜里,桃花妖正沉浸在修行之中,而突然间,一股奇妙的感受笼罩了她。

桃花妖感到灵魂轻飘飘地从桃树里飘了出来,对周围事物的感知也愈发清晰。远处偷偷溜出来玩耍的小妖,草木精怪微微地颤动,风吹过的每一片桃花瓣,甚至是天空中每一颗闪烁的星星,东边将升起的朝阳,波光粼粼又被蜉蝣点起了一圈圈涟漪的水面,一切的一切,未入眼中却仿佛刻入了心间。

这种玄妙的感觉维持了许久许久,久到桃花妖以为自己即将看到整个桃花源的尽头之时,这种感觉才一点点的沉稳下来,而她也落在了地上。

不再是轻飘飘的感觉,而是真真切切地有重量地踩在了地上。

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感受到自己拥有了人族的身体,她不禁喜悦地左摇右晃了起来,桃花树上的花瓣也随着她的动作粉粉洒落,几乎要把她埋起来。

桃花妖抬起手臂,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又向上碰了碰自己温暖的脸颊,她想到到了卿娘那张妖艳惑人的面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她也想要看到自己的美貌。

她向前踏出一步,却摔倒在了地上。也幸好这一片地上都长满了小草,摔这一下倒是不太疼。

小桃花趴在地上呆滞了片刻,大概是从没想到自己会跌倒,毕竟她作为一株桃树时就是常年站在那里,哪里体会过这种感受。呆滞片刻之后,便是一片喜悦之情,原来这就是化为人形的感觉啊!

虽然急于看见自己的美貌,但她还是决定一步一步慢慢来,比如眼下……她需要重新站起来。

桃花妖慢慢地熟悉着人形的身体,并尝试控制它。等到太阳已经露出了半个头以后,她才双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了起来。

站起来后,她回想着卿娘走路的方式,一边模仿着小心翼翼地左扭右扭着向洞口前的江河走去。但即便再小心翼翼,她到底也还是因为那种急迫的心情又跌倒了几次,不过后来走起路来倒是愈发熟练了。

能够行走的感觉给小桃花带来了极新奇的感受,只是……小桃花一边扭着腰一边嘟囔道:“这个走路的姿势好不习惯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即便再不习惯,她也还是要继续行走的。于是小桃花就这样一扭一扭地走到了水边,她脸上还挂着笑,完全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甚至内心已经做好了看到水中映出一个绝世美人的准备!

然而,她低下头,看着水中的倒影,笑容僵在了脸上……

只见水中倒映着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娃,她头上扎着双髻,有粉色的飘带夹在几缕碎发里随风飘动。白皙的脸上五官精致可爱,圆圆的眼睛微微弯着,眼中的喜悦之情还没来得及散去,而樱桃小口似张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未曾开口一般。

但即便是这样一副精致的五官也不能掩饰她这张圆润的,如同肉包子一样的脸!

而水中倒映的人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般,她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重重地在肉乎乎的小脸上拧了一圈。

“嘶!”水中的小女娃感到了痛意,脸上的神情也变得痛苦起来,眼中甚至还泛起了泪花,甚是惹人心疼。

而小桃花整个妖却并没有心生怜惜,反而身子更僵了,仿佛之前对身体的熟悉全都被封印了一般。她恍若未醒般喃喃自语道:“会疼……这不是梦……”

是的,这不是梦……她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她已经七百三十一岁了呀!怎么会是一个三头身的小娃娃!这简直比卿娘找到了真爱再也不胡乱勾搭人还要可怕!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惊悚故事啊!

说好的绝世大美人呢!

化为人形的喜悦在此刻瞬间烟消云散,转而变成了夹杂着委屈,悲愤(?),失望,伤心的一种复杂的情感。她呆呆地站立了半晌,极力想要平复这种心情,可是深呼吸几下之后却毫无效果。

于是这一天的清晨,桃花源里的妖是被如雷声一般震耳的女娃娃的哭声给吵醒的……

等到重妖赶往发声源的时候,便见到了一个坐在桃花源洞口哭得极其伤心的女娃娃。

众妖目瞪狗呆:……

蛇妖绕着女娃娃走了一圈,有些吃惊地回身问聚在一起的妖怪:“这是你们谁家的小辈化形了?竟然有如此高的天分?”

众所周知,修行不易,妖也是如此,当他们化形的那一刻,他们基本上早已成年,甚至已至老年,相对应的,他们所化的人形也自然而然地向着对应的形象所化,如果想要变得年轻一些也是可以的。

但是在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妖初愿意将自己化形成一个小娃娃的,便是追求年轻的皮囊也太过了点。

毕竟化形时的形象几乎是要跟着妖一辈子的!当然,后期修行了变化的法术自然是可以将自己随意更改成他人的样子。只是眼下这桃花源内化形的妖齐聚于此,那这便只能是新化形的小妖了。

其他妖内心也是如此想法,但听蛇妖发问,都摇了摇,一一否认:“不是我家那个,我家那个刚被哄好重新睡下了。”

其他的妖也跟着点头:“我家的那个也是。”

这样一圈下来,竟然无妖承认这小娃娃的归属。

单蠢的兔妖见无妖认领,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由得瞪大了他那双红彤彤的大眼睛:“这小娃娃该不会……该不会是误闯桃花源的人族吧?!”

众妖听着他这个想法一口便否认了下来:“不可能,修为深厚的人族修士都找不到此处,一个人族的女娃娃怎么可能会误入我桃花源?这绝不可能。”

别的妖也跟着点了点头。倘若这种事情真的发生,那这可就是一个真实的鬼故事了。

而坐在地上哭闹不止的桃花妖,见他们都没有认出自己来,一时又觉得庆幸,一时又觉得难过,一圈下来不由得更伤心了,于是哭得也愈发严重。

其他的妖眼见这个小娃娃一直无人认领,又别无他法,猫妖干脆道:“我们猜了半天都无人认领,不若直接问问这小娃娃。”

其他的妖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正待他们想要发问的时候,和龟妖相携着刚刚走过来的柳树妖却打断了他们:“不必问了,这是我家的孩子。”

其他的妖回过身去看着相携过来的两位老祖宗,纷纷问了个好。待二位妖走过来,熊妖才问道:“这桃花源内就只有一棵柳树,难道这是老祖宗您在外的同族小辈,一路寻过来的?”

柳树妖却摇了摇头,摸了摸女娃娃的头,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不是我的同族。她是小桃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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