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程苔的存在感很大，电视剧宣传活动不用说，各种综艺画报商演纷纷联系到李姐。李姐每天电话都打不过来。往常程苔工作安排不算多，李姐每次都会来拍摄现场，但最近程苔的工作量暴增，李姐盯不过来，所以经常会有其他组的经纪人临时被安排来现场。
一个演员曝光度足够高以后，网络上就会流传演员各种超级夸张的传闻，好的坏的都有。
程苔也不例外。
这样的场面程苔不是第一次遇到。她明白，那些人发了疯一样地黑她，不过就是嫉妒，这样想想，程苔倒觉得对方真可悲。
最先出现的是程苔的“抢角说”。当初程苔曾经在NSS上晒过剧本，只是当时封面上写的并不是郭圣通这个角色。
程苔大概能够猜到这一波背后是谁。她并没有曾经的愤怒，更多的是觉得好笑。错过的角色就不是属于你的，没什么资格拿出来来回说。
关于程苔耍大牌抢角色的说法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真，就连程苔要挟剧方换角色时候的地板是什么样式都说到了。
每个人都说，我有个朋友，我认识的人在饭桌上说起，古人说三人成虎，现在不需要，随便敲两个字世界就要毁灭了。
程苔本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解释的，也不好解释，但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在节目上有主持人问起这个问题，程苔是很感谢剧组的，所以很是诚恳地感谢了剧组给她这个机会。
其实她这样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并不是最佳选择，她曾经被问过对角色的认识，就因为回答地太过于直接，倒是引起争议，从对角色的不喜欢上升到了对程苔人品的怀疑。
但是这次的效果却很好，观众纷纷留言，意外于程苔的坦率，喜欢她的直接真诚。
程苔看到这些留言，觉得很有意思，感谢剧组就是真诚，那她上次感谢剧组感谢那些反派角色怎么就成了人品有问题。
原来只要红，就是对的。
一个人红了以后，她所有的过去都会被翻出来放到大众眼前。程苔也不例外，尤其是她的NSS状态和留言。其中有很多留言，连程苔自己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写的了。
她曾经写给同班同学李言蹊的留言被扒出。那个时候她们在同一个小组，李言蹊在自己的NSS上发了一张排练的照片，程苔在下面评论：丑小鸭。
李言蹊一毕业就开始演女主角，现在也是国内当红的小花旦。程苔的这条留言引发了李言蹊粉丝的不满，纷纷在程苔的NSS下面评论，骂她是恶毒女人，嫉妒心太强。
“我给她评论这条的时候，我的NSS评论就只有几条，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居然也被翻出来，也太努力了。”程苔躺在沙发上感慨，“真心感谢我们那些同学，要是他们把我大学那些事抖出来，什么台词课跑步抱怨声音最大，上课爱接话，小组作业讨论偷吃零食，那我可惨了。”
洛溪梨问：“李言蹊联系你没？”
程苔点点头。李言蹊确实联系过她，倒也没说别的，只是说她的剧确实挺好看。其他的没说什么。电话挂断以后，程苔倒是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李言蹊能说什么。她们同窗四载，一起完成了不少小组作业，这般同窗情谊并非外人几句闲言碎语就能击破的。
洛溪梨松口气，拍拍胸口，语气轻松了不少，说：“还好还好，她要是真生气，那我们院为她组织的见面会可就要泡汤了，到时候我们系主任怕不是要把我泡在汤里。”
“你。”程苔这才反应过来，伸脚踢了洛溪梨一下，“去你的。‘
洛溪梨很严肃地扫扫自己的裤子，说：“当红女演员这样欺负同学，我要把你的那些事都抖出去。”
程苔撑着身子坐起来，朝洛溪梨做了个鬼脸，满不在乎地说：“随你。”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任何曾经的言行都禁不起放大镜的寻找。程苔无法预料在新的一天，她又会被挖出来什么过去。刚开始她很是紧张和担忧，渐渐地，她开始有些莫名的期待，仿佛这是寻找曾经的旅途。
有时候程苔看见被翻出来的过去，会有些感慨。她一直努力地往前跑，很多时候她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的模样。
网络的放大镜除了能找到过去的点滴回忆以外，还会放大所有的言行。比如程苔曾经拍戏时受的伤，当时不值一提，现在看起来，程苔仿佛勇士，被抬着去拍戏一般辛苦。
至于程苔曾经和黑粉的那场撕扯，虽然最终以程苔手写道歉信结束，但是在程苔迅速走红以后，重新被翻出来说。
随即关于程苔的做法形成了两边完全不同的说法，支持她的人视她为正义的化身，嘲讽她的人以此为论证，把程苔描绘成一个心机颇深，做起事来手段老练狠毒的恶毒形象。
如果不是旧事重提，程苔都快忘记这段过去。她自认自己在这件事上有私心，但又不至于心狠手辣，她的出发点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家人。
她不是好心，也不是恶意，只是出于姑姑的身份，然而在社交媒体上，她不是普通人。
虽然还是有很多恶评，但是程苔感到高兴的是，经纪公司终于会第一时间出来声明。她现在正当红，经纪公司自然不会任由她被诋毁。
这段时间，程苔像是水母一般漂浮着，没有什么实感。每天的工作都差不多，对着镜头微笑，回答着重复的问题，还有合作过的宣传照品牌方又邀请她回去重新拍广告。本来也就一个小时的工作量，不知道为什么折腾了一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程苔在拍什么艺术照，准备要进博物馆的那种。
回到家后，程苔不想开灯，光着脚走到沙发那里坐下。天气渐渐变冷，凉意从脚底传到她身体的每个角落。可这样程苔才会觉得有一丝感觉。
闪光灯和按下快门的声音，在她的眼前耳边不断闪过，即使工作结束，程苔还是不能从那种感觉中抽离出来。即使是处在黑暗中，她仿佛也能看到面前有镜头。
可她再仔细看，眼前什么都没有，她现在就是一个下班回家的普通人，没有闪光灯，也没有快门声。结束工作以后，程苔却仿佛身处无边无际的空虚中，提不起精神来，什么也不想去做。
面对这个，程苔总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她每次打下一大段话后，还是删除。她现在发NSS，都是严格按照李姐发来的文案，一个标点都不会差。原先她还把社交媒体当成树洞和日记本，想要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情绪，后来经过一些事情后，她完全把NSS当成公告栏。
她越来越明白自己现在就是经纪公司里热门的商品，摆在货架上供人观赏，所以一丝一毫的误差都不能有。做自己需要底气做依靠，经济上或是资源上，目前来说她一个都没有，最好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地听安排。
以前休息在家，程苔偶尔会画画，整理衣柜，但现在这些事情，她一件都不想做。即使重新拿起画笔，她的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
程苔抽烟越来越频繁，喝酒也是，这样她的大脑才会被刺激，眼前的世界会变成万花筒。其实有很多种追求刺激的感觉，但其中大多数程苔都不敢，她一直告诉自己，她只是个小城市走出来的小演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只能抽烟喝酒。
出现在镜头前的次数变多了，程苔却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了，有的时候看参加活动拍的照片，新闻图视频截图动图里的自己仿佛都不是一张脸。其中有很多角度奇特的崩坏图，程苔看着看着，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张脸实在是太奇怪了。
晚上程苔拼命地洗脸，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觉得自己五官不协调，真的是不知道这样的脸是怎么样上电视的。
她从小到大也是周围人口中的小美女。可表演系好看的面孔实在太多，她站在中间，一下子就黯淡了。开始演戏以后，配角脸这种话她更是听过不少。但是最近，越来越多的人夸她好看。程苔已经快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长什么样的。
每个人都有些拍得失败的照片，程苔也有，最近很多有很多她角度不好的照片全网热传，论坛上经常有人骂她丑鬼。
好看如奚安娜会被说成是整容流水线上的人造美女，五官没那么精致的程苔被嘲笑长得丑，真正从专业人士那儿得到建议的路白，在网友眼里是残次品。
到底什么样的才算美丽。在生活中要求别人对自己尊重，拒绝所谓的body shaming，戴上网络的面具后，敲着键盘嘲笑别人。
刚开始程苔确实倍受打击，出席活动的时候只想快点结束，连参与的热情都没有，但这样又会被指责不敬业，但如果她太有热情，又有很多人说她出风头。
渐渐地程苔明白现在无论她怎么样都会被嘲笑的，同样也会被喜欢。她开始从情绪波动到麻木，也逐渐接受只有糊的人才会没有黑料，因为没有人在意。
后来再看到有人在网上骂她丑鬼，程苔只会对着手机屏幕做个鬼脸，说：“丑鬼都能上电视，你只能躲在后面看着，气死你。”
这个世界之所以多姿多彩，是因为每一个人，每一个物种都有其的独特性。如果美丽也有统一的标准，那这个世界会有多单调无聊。
除了留言，网友还翻出程苔曾经晒过奚安娜出演的电影票。那部电影评价不好，但程苔还在夸，很多人嘲笑程苔是倒贴。程苔很高兴，拿着嘲笑评论的截图让奚安娜请吃饭。
点菜的时候程苔把菜名捂着，点最贵的。
奚安娜拨弄着自己的戒指，看了眼憋笑的服务生，说：“程程，你刚刚点的其实都是酒水。”
“我打包不行吗？其他的你再点，反正你有钱。“程苔把菜单递给奚安娜。
“你最近被扒出来那么多过去，还有心思在这嬉皮笑脸的。”奚安娜摇摇头，把菜单还给服务生。
程苔习惯性地双手抱着高脚杯喝水。在西餐厅里，这样显得有些奇怪。但她不在意，研究着刀叉，笑着说：“如果有不好的事情，说明你在别人的眼里开始有存在感，是一个值得重视的竞争对手。”
她放下高脚杯，一本正经地说：“这就是你为什么从大学开始就有那么多莫名其妙传闻的原因。”
奚安娜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奚安娜长长的卷发，在西餐厅的灯光下仿佛在发光。她笑起来甜甜的，和面前的高脚杯一对比，程苔再次惊呼奚安娜的脸是真的小。
程苔不是随口一说。从大学开始，奚安娜确实就有很多奇怪的传闻，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印证别人嘴里那个拜金虚伪的形象。哪天奚安娜要是穿件新裙子，不出半天全年级都会传出奚安娜金主换了的消息。
同学们不知道的是，奚安娜本来就家境富裕，她的外公是靠开超市起家，给女儿的陪嫁不是一个两个房子，而是以街为单位。这些事情，程苔她们都是听洛溪梨说起来的。周末她们出去玩，洛溪梨喜欢坐在最后面最高的一排，不时地会指着路边的建筑，小声说：“看到没，小安娜外公建的。”
那时候，程苔开玩笑：“这可怎么比，人家外公出手就是整条街，我外公只会给我们整桌菜。”
奚安娜妈妈去世后，这些东西就到了奚安娜手里。即使奚安娜爸爸再娶，也不影响奚安娜的阔绰。大学时候，只要奚安娜爸爸有应酬，奚安娜就带着她们去隔壁包间吃饭，吃完就跑，反正也不用给钱。
程苔就是这样吃遍了全市的高档餐厅。
“你约我吃饭，不怕被骂吗？最近网络上关于我的传闻可多了，你这正当红的电影女演员，可不能被我拖累啊。”程苔拿起一块餐前面包，闻闻就觉得硬邦邦的，但她还是啃了一口，立马觉得自己半边牙都在抗议，赶紧放下来。
奚安娜靠着椅背，随意地把镯子往上一拨，满不在乎，说：“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跟我出来，过几天就能看见你沉湎酒色，前男友名单可以写成一本书的新闻了。”
程苔很有兴致地在餐桌上装作弹琴的模样，笑着说：“那不挺好，我最近的绯闻对象可是楼思呢。”
刚说完，她和奚安娜相视一笑，仿佛多年前在学校的时候，听见班上同学议论着奚安娜穿假货时的场景。
在争议中，《光武传奇》迎来了大结局。在大结局那天，收视率又刷新了自己前几集创下的记录。虽然还是有人在质疑程苔为什么可以可以演到郭圣通这个女二角色，但是在MIBI和NSS，这种言论很快消失在对于程苔演技的讨论中。
演技这个东西，没有统一的标准可言，只要认可演技的人多，自然就是演技好。再说，现在通稿中都喜欢截取最打动人的几秒钟作为GIF，没有前因后果，只图所谓的演技爆棚。
这部剧的余热有些超出程苔的预期。她本以为，和以前的小郡主差不多，剧一结束，大家就会忘记这个人物，随即加入新的追剧队伍。
虽然剧已经结束，但是讨论并没有结束。关于剧中几个人物的心路历程分析还是热门话题，尤其是针对女二的讨论。
即使网络上仍然不时地会有这个角色本来的归属问题讨论。但是答案已经不再有什么意义。结果已经摆在这里，其中的曲折，观众不再有兴趣讨论。
这个角色和程苔相互成就，这是事实。事实摆在这里，所有的曾经和如果都没有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