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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鬓间簪秋色

一进门,陆扬吃了一惊——屋中或站或坐,满当当六七十号人在那里,外面听来却是鸦雀无声。

见二人进来,众人一齐站起。

邵恩铭径直走到当中坐了。

陆扬便侍立在师父身后,抬眼望去,只见厅上六把椅子分列两旁,付月明、薛谅两人赫然在列,打头占了左右两边,左首中间与右首末位却都是空着的,宇文焕的座次亦在薛谅下首。其余人并无座位。各人发间簪着一朵小小黄菊,便如赏秋游人一般,却是神色肃穆,呼吸之声可闻。

付月明向上端端正正一拱手,朗声道:“青龙堂同白虎、朱雀、玄武、刑堂、聆香阁六堂,参见青主。”

众人一齐向上施礼,道:“参见青主。”

“罢了。”邵恩铭淡淡地道,一摆手,众人各自落座。

陆扬到此时已然明白了大半,听见“聆香阁”三个字,也不觉得十分惊讶。只往人群中望了一眼,便又看见一个熟面孔。那人也认出了陆扬,面露惊诧。

沉默了片刻,邵恩铭开口道:“白虎堂如今是谁在主事?”

那人上前一步,禀道:“参水猿部武元奉,暂代堂主之责。”

“原来是你。”邵恩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主事白虎堂,千里迢迢跑到苏州去作甚?”

他声音并不很高,语气也和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聆香阁有难,不得不救。”武元奉偷着瞄了一眼站在邵恩铭身后的陆扬,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邵恩铭冷哼一声,道:“不得不救,你救出甚结果来?”

“属下无能。”

“若六堂上下皆如你这般,因着各人情谊私相救援,把自己职责抛在一边,成何体统!”

武元奉低头道:“属下知错。”

邵恩铭发作了一通,语气缓和了些,接着道:“好了,念在也是救人心切,这一次暂且饶过。以后——”他提高了声音,“若是有人敢再犯,决不轻饶!”

众人齐道:“是!”

邵恩铭又道:“白虎堂空缺已久,便由武元奉管着。”

武元奉低头称是,小心翼翼退下,亦不敢坐,站在一旁。

“聆香阁的事情,尤迁行事不密,死不足惜。”邵恩铭冷冷地道,“只可惜连累了这许多人为他陪葬。若他还活着,罪不容诛!”

陆扬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那日官军围剿聆香阁,自己得秦少飞相助逃出,后来究竟如何了,却不知晓。

邵恩铭接着道:“青龙堂指个人出来,收拾下苏州的烂摊子。”

付月明应了,想了一想,回头道:“曾林,这事你去办。”

一个瘦小的汉子答应一声站了出来,朝上施礼。

邵恩铭看了看那汉子,似乎是觉得满意,道:“各堂抽调几个人一齐过去,数数还剩下几个。聆香阁便算是没有了,以后就叫长风堂,仍是是第六堂,统归曾林安排。”

曾林喜出望外,连忙应了。

邵恩铭顿了顿,又道:“信之,落霞镇那边是怎么回事?”

陆扬本有些神思不属,听见“落霞镇”三个字,忽然回过神来,留神听着。

坐在上首末位那人略一欠身,道:“朱雀堂原堂主顾遥全家,以及左护法任洪,均已罹难。”

朱雀堂如今的堂主凌信之是个相貌寻常的中年人,若不是邵恩铭问起,陆扬几乎都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邵恩铭皱眉道:“顾遥不是回家养老去了吗,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凌信之道:“是白狐所为。”

“白狐白狐,又是白狐。一个白狐闹到天翻地覆,荒谬!”

众人默然。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顾遥家人不是白狐所杀。”

说到顾家,付月明始终安安稳稳地坐着,眼皮都不曾抬。虽然昨晚他说过一些话,但是陆扬还是觉得,有些事情他未必知晓,终于忍不住插了嘴。

“哦?”邵恩铭颇有些意外,回过头来看着他。

他虽然一直沉默,但初次参与议事,众人虽然嘴上不说,多少暗地里留着心,乍一开口,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

陆扬不怎么习惯这种被人瞩目的氛围,略微有些紧张,莫名地也有些兴奋,定了定神,接着道:“顾遥和任洪的确死于白狐之手。但顾遥妻儿家仆之死,却是任洪所为。”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

“左护法如何会对老堂主下手?”武元奉第一个嚷了出来。

付月明捻了捻颌下的乱须,沉吟不语。

薛谅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道:“有这等事?”

“公子如何得知?”凌信之平静的神情全然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亲眼所见。”陆扬便简要将那夜的事情说了一遍,只尽量略去了秦少飞。

一头说着,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此时想来,秦少飞应是知晓些什么,所以才对自己说那样的话。从落霞镇到苏州,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竟然无一例外与九重天有关。面前这些衣冠楚楚恭敬随顺的人们,是否也都如宇文焕那样,转换过另外一副面孔?

邵恩铭默默地听着他的讲述,却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发作,目光游离着望向远处,看不出表情。

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陆扬的叙述也很简短。他的话说完了,却没有人接着再开口。

邵恩铭奇怪地沉默着。凌信之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和表情,仿佛过于震惊无言以对,又像是不屑反驳,等着邵恩铭发话。底下众人事不关己,更是无话可说。一时间厅上鸦雀无声,似乎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然而暴风雨终究还是没有到来。

薛谅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地道:“既然是三弟亲眼所见,自当无误。凌堂主,你们朱雀堂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凌信之保持着他一贯的风格,淡淡地吐出这简短的两个字。

付月明终于开口道:“此事蹊跷,但任洪也已身亡,是否要……”

邵恩铭道:“任洪之死可有疑点?”

他没有去问凌信之,侧过头去看着陆扬。

陆扬踌躇着,一时不知道怎样开口才好。众目睽睽之下师父这么问他,落了凌信之的颜面不说,自己初来乍到什么诸事不知,而落霞镇只不过是匆匆一瞥,何况又涉及到秦少飞,将他牵扯进来,不知会怎样。

凌信之道:“任洪死时其下属十五人均在场,事发突然未能阻止。据称乃一白衣人突然出现,只取任洪一人性命而去,众人个个带伤无力追捕,只得由他去了。现今除三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余下十二人均可作证。”

也许是因为之前他的话遭到了陆扬的质疑,凌信之难得地多说了这么多话。

与凌信之的严肃迥然相异,宇文焕摇着扇子,怪腔怪调地道:“属下一路追踪此人来到苏州,证实此人确是白狐无疑。”

提到苏州,陆扬一颗心直往下沉,空荡荡的毫无着落。

邵恩铭问道:“刑堂一路损兵折将,结果如何?”

宇文焕有意无意地看了陆扬一眼,向上拱手道:“托主公洪福,刑堂幸不辱命,白狐已死。”

邵恩铭长长出了口气,面色略和缓了些,道:“很好。落霞镇的事情,就让刑堂去查,这也是刑堂的本分。你们朱雀堂的人,就且先避一避嫌疑吧,此事不必再管。”

“是。”宇文焕与凌信之齐声答应着。

似乎有一阵清风吹进门来,厅中沉闷的气氛瞬间消解,从开始到现在,终是有了个好消息。

只有陆扬知道,这个结果源自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也没有勇气去否定这个令大家都很高兴的结果。这世上,总有一些人的欣喜,是为了另一些人的不幸。

但是这样的轻松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邵恩铭站起身来,所有的轻松都如风吹浮尘般倏忽不见。陆扬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隐隐猜出接下来的事情非比寻常。

邵恩铭踱了两步,抬头望着堂上众人,缓缓地道:“落霞镇的事,真就这么点?我怎么听说,威远镖局的镖车,还捎带着人呢?”

他说的“人”,自然不会是寻常的人。陆扬茫然不解,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却看见始终正襟危坐的付月明,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邵恩铭对他素来都是礼敬有加,这般毫不客气的审视,已是极不寻常了。

宇文焕收起了他的漫不经心,回头吩咐道:“带进来。”

所有人都向门外望去。适才这些已然足够令人心惊,这样郑重放在最后的,应该是怎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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