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捂着后脖颈低头沉默不语,一对刀眉因为灼痛而皱成了一个川字,沉默许久后,了然才一脸难受的抬起头来。
“我没事。”了然无力的朝二人摆摆手,手按在半张圣人请柬上,有些虚弱的说道:“尹先生,这半张圣文帖能不能借我两天。”
这张圣文帖给自己的识海有很大的刺激性,那就证明自己先前肯定接触过,而且给自己的记忆还很深,否则也不会在自己的目光刚一接触的时候就触发了自己被遗忘的记忆。
而自己能不能找回被遗忘的记忆,就得看自己能不能从这半张圣文帖上找到线索了。
“尽管拿去吧,这玩意儿我当初留着也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忘忘记报仇,如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人也老了,也没几年活头了,报仇的事反而看的淡了。
人依刀剑活,人受刀剑死。玄修嘛,也就是这么一回事,说到底就是为了比普通人多活上两天罢了,自我入玄门到我艺成出山,所经历的也不过就是今天我杀你,明天你杀我,来来去去也就是为了那点事而已。”尹伯良唏嘘道。
了然跟梁邦也算是一个老江湖了,闻言想起以往也是一阵唏嘘。
场面一时有些低沉。
尹伯良仰天深深的吸了口微凉的空气,说道:“收下吧”
“多谢了”
了然小心收好半张圣文后,看向尹伯良请他继续。
尹伯良拿起酒葫芦又喝了一口,习惯性的捋捋长须说道:“后来九洲的高手们齐聚于天都山,大会一直开了近半个月,谁知就在之后的满月那晚,天都山上忽然血光漫天,喊杀声隔着十里都能听见。
当时驻扎在山脚下的各门弟子都想上山去查探情况,却被一道巨大的法阵将天都山巅给封了起来,无人能够上去,之后数天,山巅上的喊杀声才渐渐消失,守在法阵前的人也同时发现法阵消失不见。
留守的人终于能够登上山巅,可入眼的却是山巅之上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地狱场景。
待在山下的也就是一些普通弟子,这些人花了七天的功夫,才堪堪点出所有上山的人数与宗门,
等我与门内众师弟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留给我们的只有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以及那盘旋在天都山上凝之不散的亡魂怨气。
九洲的九大一等宗、教,七十八家二等门派,三百十七家三等帮会,经此一役皆都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至此,撑起我玄修界的中流砥柱们彻底崩溃,九洲也迎来了至暗五十年,各地的一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派得知消息后立刻联合在一起,瓜分了周围所有大门派的资源以此来壮大自己。
你来时去过的云竹门跟这位的白光就是其中的典型,云竹门拿走可你们宗内的宝器,而白光却抢走了你们的功法。”
对面坐着的梁邦闻言脸上一囧,脸有些红,不敢去看一旁的了然。
“我那是去接回我外甥女”
了然摇摇头,劝慰道:“放行吧我不怪你,慕青被你们带走总好过被那些不相干的人带走好点,至少你们不会为了我老阳的功法而不择手段。”
“之后数年,玄修里突然出现了六个手法狠辣,肆意杀人的高手,这六人号称夺魂岭六鬼,一直在追杀所有九大宗门的剩余弟子,据传,只要是落在他们手上的,皆都无一活口,你们老阳宗的三个太上长老就是死在他们的手上。
后来收到消息的黑冠与我不归人为了保住老阳宗上下全体,只能假装抢掠,在暗地里转移走了你们剩余的弟子。”
“这六人是谁”
了然没去问剩余的弟子去了哪,而是问起了那夺魂岭六鬼。
“这六鬼分别是老大铁爪鬼候青山、老二无踪鬼何不已、老三白面鬼广一、老四紫狐鬼李怜儿、老五乌雀鬼章西唯、老六翻江鬼刘安”
尹伯良突然想起什么嘱托,急忙说道“对了,当初打伤慕青的,就是其中一个。”
“哪一个”了然话语森冷的问道。
“老四,紫狐鬼李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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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伯良走了就剩下两人的前堂内,梁邦接过酒葫芦喝了口问道:“你怎么突然不问了,黑冠跟不归人说的是真是假你也没验证不是吗?还有你老阳宗弟子去哪你也没问?”
“只要知道他们还活着就行了,其他没必要知道的那么细,再说了,你没发现姓尹的说话一直都在藏着掖着吗,估计是被黑冠跟不归人内部消化了吧。
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要有目标就行了,找到人,然后一直杀下去,只要我不死,那幕后之人总会出现的”了然一脸风轻云淡的闭着眼,躺在地板上说道。
梁邦也学着他躺了下来,两人都手枕着头,忽然聊起了以前的事。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是怎么跟黄大脑袋认识的”梁邦突问道。
“呃......好像忘记了”了然眼神有些飘忽的道。
“切,鬼信”梁邦斜了他一眼,不屑道。
………………
“呔那小子,我见你刚才耍的刀法还可以,怎么样,敢不敢跟我青州黄元凯比....”不等这个大脑袋刀客把话说完,对面的白衣少年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了句“就是你了”,便一把拉上他就走。
大脑袋刀客还没弄清楚什么状况,就被白衣少年拉到了一间埋了数十个大酒缸的酒坊门前。
看着空无一人的酒坊,大脑袋刀客一脸的懵逼,他侧头看向白衣少年问道:“唉~不是,我就是想找你比个刀而已,你拉我来酒坊干嘛呀”
白衣少年当先走了进去,闻言,头也不回的说道:“少废话,还想不想跟我比刀了,想的话就把嘴闭上,乖乖的帮我把这些酒缸给我起出来。”
可白衣少年等了半天也没见大脑袋刀客过来搭把手,一抬头,就见大脑袋刀客还傻站在那,便一脸不耐烦的喝道:“愣着干什么,还想不想比刀啦”
一听比刀,大脑袋刀客立刻来了精神。
“啊?....喔,好,唉,先说好啊,帮你起完了你就跟我比刀啊!”大脑袋刀客一脸严肃的说道。
“这是自然”白衣少年眼珠转了转,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道:“我梁邦乃是白光剑派的大公子,向来说到做到。”
夜色渐沉,白衣少年与大脑袋刀客一起拖着疲惫的身体从酒坊里走了出来。
“这样吧,今天累了一天了,咱们不妨明天再比如何”
大脑袋刀客纠结了一下,而后认真的看向了然问道:“你明天真的会来跟我比试”
白衣少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梁邦言出必践,而且,就算我没来你就不能去白光剑派找我吗”
大脑袋刀客想了想,点点头道:“行吧,就信你一次。”
等大脑袋刀客一走,白衣少年就来到了一个高个壮汉的面前说道:“石头,我回门里一趟,你帮我看着点酒缸啊”
高个壮汉闻言立刻站起,憨声憨气的问道。“可你不是答应跟人比刀了吗”
“谁要跟他比刀啊,我在山门内还有一大堆的小屁孩要教呢,谁有功夫理他呀,再说了,我留的是白光那个特能装家伙的名字”说罢,白衣青年哈哈一笑就离开了。
这件事白衣少年转头就给忘了,一直到他准备打开酒窖的时候才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大脑袋刀客,以及被人盗用了名字的倒霉苦主。
两眼不停流眼泪的大脑袋刀刚一跨进酒窖,顶着一头野鸡窝似得白光少主也跟着走了进来。
两人都用杀人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一瞬不瞬。
白衣少年尴尬一笑,“刚出的新酒,要不要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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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元凯红着眼,眼泪一直不停地流,梁邦头发凌乱,嘴角上一块大大的淤青,疼的直抽抽。
“你那是什么剑?刺的我眼睛到现在都还在流眼泪”
“白光剑,攻的就是对手的六识。”
梁邦靠在栏杆上,品着杯中的新酒,忽而有感的放声吟道:“客饮青河酒醉香,再饮人间四季春。”
“不好,不好,我看应该这么吟,青河一醉四季春,举杯再饮杯不停...嗯,算了,后面不想了,怎么样,怎么样,我这句诗怎么样”可怜黄元凯一直被人嘲笑是个大老粗,这次随口吟出一句还算押韵的诗句,立刻激动的蹦起,一把拉住要走的李石炫耀起来。
了然看着孤零零的青河居,手指在黑黑的酒葫芦上轻轻的刮着,低声呢喃道:“青河一醉四季春,举杯再饮杯不停.....待把空杯再续满,却道而今无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