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热身的河村隆一脸心不在焉,导致好几个热身动作都敷衍得太过明显。
对于网球场里所有部员身体素质动作习性一清二楚,负责记录着日常数据并以此更新的乾贞治皱起眉头,他默默观察河村隆十分钟,在河村隆拿起球拍后,双手高举的弧线下降16.7%,相较以往的热情变得低落很多,甚至有些茫然。
忍无可忍,总算出声提醒。
“阿隆,你的状态有点不对,先下来休息一会。”
河村隆蹭地抬头看向乾贞治,一脸歉意:“抱歉抱歉,重新来吧,我还能……”
他话还没说完,正要与河村隆进行对抗赛的不二周助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有些担忧地说:“阿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别逞强。”
听着不二周助充满关怀与认真地话语,河村隆顿时说不出话,他只能饱含歉意地向不二周助点点头。
退场后,在水龙头洗脸冷静的时候,乾贞治在旁边递给他毛巾,河村隆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谢谢你,阿乾。”
乾贞治直说:“今天下午,怕是我们要去你家打扰了。”
——因为早些时候,河村隆的父亲生了一场大病。与之相比的是对此毫无产生准备的河村隆,生活的压力骤然沉落在国中少年的脊梁,像一把千斤重锤;他在日夜担忧老爹的病情和筹备家中生计、准备学业社团活动来回颠倒。
河村隆向来习惯一个人去承受那些沉重的事;大家都很清楚,也感到担忧。
他焦急地重新学习如何捏寿司,因为他一窍不通。
大力地挥舞球拍,强撑热情的脸庞遮掩疲惫,为了这群伙伴。
那时候大家一起用心为关东大赛做着准备,等后来才知道河村隆-他的身体因为负担过重,手腕疼痛难忍。
之后网球社团的大家都十分为他担心,生怕他又老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一个人偷偷瞒着情况。
因为河村隆是一个固执的人。
所有人都深刻明白他的固执。
河村隆感动又无奈地说:“阿乾..你放心我没事。”
乾贞治推了推眼镜,认真地看着他,不肯罢休:“我们全部正选部员下午都麻烦你了。”
放学,落日余晖斜斜洒下,曝在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们背后、肩头、发丝。从正面看,一群其乐融融的少年交谈,不时传来阵阵打闹声,画面宛如影片令人向往。
大石秀一郎对于河村隆又开始隐瞒情况喋喋不休。
“阿隆,我们都还是学生,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尤其我们还是运动员,更加不能马虎…你现在的身体不能过多劳累,有些责任不要一个人承担……”
他一脸郑重地表情,让河村隆哭笑不得,心里化成一片酸涩地感动。
猛地有人勾住河村隆的脖颈,脸上贴着一个ok绷,笑得很明媚的酒红色少年菊丸英二打趣道:“就是啊,阿隆,你啊,就是老让我们操心!”
海堂熏吊起那双微斜的眼睛,戴着的绿色头巾已经有些被汗浸湿了,他神情比以往更严肃,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嘶,河村前辈只是太在乎网球部和我们了。”
桃城武难得地配合,他点点头,眼睛里仿佛有光亮无比的晴空,已经尖尖竖起刺头的发型与他整个人一样活跃。
“对对对!河村学长有事尽管说,我们都会帮忙的…..呐,小不点?”
被叫作小不点的少年-越前龙马用手指压低帽檐,帽檐边露出细碎的墨绿色的发丝,底下一双琥珀机质般透亮的瞳孔,高挺的鼻梁,薄唇一张一合淡淡地说:“不要叫我小不点。”
他没有回应桃城武的问题,但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并且知道他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下个路口,转角就到寿司店了。
河村隆隐隐能看见自家寿司店外面的挂布一阵起伏,飘起来像紫黑色的旗帜。
河村隆陡然瞳孔睁大,门前帘幔被一双手拂开,穿着粉白相间的樱色系和服少女手拿着一支扫帚,正要打扫店铺前有些飘荡的垃圾和灰尘。
不止他看到,其他部员多多少少也注意到那个少女,虽然看得并不是特别清楚。
菊丸英二好奇地问:“阿隆,那难道是你家亲戚?”
河村隆回达地有些含糊,他私心里并不想让自己的朋友们认识她——有栖川奈,出乎一种莫名的怪异感,表情遮遮掩掩地说:“是我远方表妹…”
等到他们都过了马路,还有些许的距离。
一阵不算猛烈的风迅速吹拂而过,天空恰到好处的响起几声鸟鸣。
——少女像是冥冥之中下意识地抬头,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淡粉白相间的色系和服随风飘动,和服下摆露出穿白袜子仍显纤细的脚踝。
黑色的长发好似锦缎,不住拍打在她的脸上,与墨黑色相衬更显得皮肤好似初雪而落。
她盈盈一眼,红唇露出洁白的牙齿,摆起手笑道:“隆君——”
…
“我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前辈!你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看的表妹!!我不信我不信!!!”桃城武双手抱住脑袋,大声地说,他忍不住瞟了有栖川奈好几眼,露出无法置信的神情。
有栖川奈莹润地望着桃城武,并对他微微一笑。
猛地,桃城武脸颊和耳尖蹿过丝丝红色,他下意识地回了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便将身子往后侧,躲在阴影里,试图掩饰刚才发生的窘迫。
越前龙马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有栖川奈后,没有多大的反应;他面无表情,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旁。
他打算静静地等大家谈论完,有些恹恹地,不想发表自己任何意见。
“这就是神奇的血缘联系?”乾贞治感叹,然后低下头拿着笔不知道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河村隆久久无言......
“等等,难道这就是阿隆你心不在焉的原因?”乾贞治扶了扶眼镜框,河村隆没有去看他,都能想象得出他眼镜下流光溢彩的深思眼眸。
河村隆看了看面带轻笑、一直在旁观他们的有栖川奈,他脸有些红,舌头不利索地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喂!就是...因为奈她刚来附近这边,打算定居下来,马上就要转学去青学,我只是为她...担心一些课业啊,嗯...还有交际之类的.....她毕竟是我的表妹..对吧,奈?”
河村隆求饶般地冲有栖川奈眨眨眼,动作隐晦。
有栖川奈接收到讯号,笑笑:“是的,过段时间我就要转学去青学了。”然后她一字一句道:“我是有栖川奈,很快我们就是校友了,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说完,有栖川奈大大方方地鞠躬。
比起日本礼仪普遍感受到的严肃敬重感,她的体态更多的是让人感觉轻盈和优雅,又因娇小的身躯惹来怜爱。
菊丸英二兴奋地上蹿下跳,手不停向天空伸展,看上去整个人手舞足蹈,颇为可爱,他离有栖川奈向前了好几步,能近距离凝视到她的面容。
像是被人认认真真书写打磨一笔一画,毫无任何懈怠的脸。对于时不时偷懒耍些小聪明的菊丸英二,这大概是至高的赞美。
“说起来,你真的很好看欸!”
不仅是他看着有栖川奈,有栖川奈也同样静静凝视着他,毫无退缩之感。
她能看到他火红宝石色的眸子,里头摘下来好像有呼吸和生命力的星宇闪闪发光,五彩缤纷的浪漫在里面遨游。
是那种有张力的,与她截然不同的感觉-比起河村隆那般随着波动逐渐旺盛的、纯粹的火焰,菊丸英二本人倒像是永远朝阳生长的向日葵。
他火红眸子眨也不眨,有些不甘心地舔舔唇,瞧见有栖川奈地对视,好像不服输一般,无论如何也不愿先一步地闪避。
等大石秀一郎看不下去,忍不住拉他一把,菊丸英二这才后知后觉,立马脸红地远远退开。
他们对视了有多久?
那一瞬间嘈杂地声音都被菊丸英二毫不犹豫的无视了,在他的世界好像就他们两个人空旷地独处。
十秒,二十秒,还是三十秒?
…
不二周助隐晦地皱起眉,他总是弯起的温和双眼难得微微张开,露出冰冷又令人胆寒的蓝色;那就如同磨尖的冰锥,又或者刹那的刀光剑影。
面容仍是戴着温和自然的笑意,让无意瞥去的任何人都察觉不出怪异。
“嘶,桃城你也太丢脸了吧!”正在喝水的桃城武听到自己名字猛地一呛,当即看向海堂熏——
海堂熏脸颊蔓延上潮红,他的头巾不自觉歪斜,平常他早就打理好了,今天却忘记注意这点。
桃城武锐利地发现他从未将视线停留在有栖川奈附近,看都不敢看一眼。
啧,闷骚怪。
“你在说什么啊死毒蛇!是你反射弧太长突然想到吐槽我还是你魂不守——舍啊?”桃城武凉飕飕地说道,刻意放长显的阴阳怪气的尾调很是不屑。
“喂,臭猴子,你再说一遍!”海堂熏忍不住走上前扯住桃城武的衣领。。
菊丸英二窃笑,他躺在榻榻米上漫不经心地扔着坐垫玩,破天荒没有去煽风点火;只是勾起笑意地旁观大石秀一郎头痛的表情。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那个一直无言的少年突然朝大家说道,在此时这个混乱的局面有些突兀。
有栖川奈随意地转过头,登时怔住了。
越前龙马。
总是淡淡的神情十分无所谓,轻笑起来的嘴角会让他显得很拽。五官分明又俊朗,墨绿色发丝轻轻贴着白皙的皮肤,琥珀色的漂亮眼珠总有种穿透一切的无惧感。
有栖川奈一看到他,就无法再忽视了:这个人,太——太耀眼了。
她下意识就给了他定义。
自信,无谓,天之骄子,强大,复杂。
他懒得与人群打交道,却会将任何值得认可的对手放在心底。
除了这之外,有栖川奈还感觉到了一股奇妙的气运。
越前龙马一手抓着挂在背上的网球拍袋,一手插着口袋,走前向大家点点头。
等他转身走到门口,他才懒洋洋地背对着挥了挥手。
姚城武内心一阵促狭:“小不点就会在女生面前耍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