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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三个头像(一)

宋元之交,世道纷乱。

有人问:“何不摘梨以解渴?”

许衡答:“不是自己的梨,岂能乱摘?”

那人笑:“现在是乱世,管它是谁的梨。”

许衡正色道:“梨无主,吾心独无主乎?”

没有一朵花,

从一开始就是花,

也没有谁会真的在乎你以及你的一切。

请孤芳自赏……

沈唯西上班来了,一大早。没等她去找,肖一茗直接就找她来了,他直接在她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椅上落坐,看着沈唯西在那紧收拾。良久,沈唯西真的没啥可干了,她起身去水房冲了两杯速溶咖啡回来,递了一杯给他,然后靠着办公桌立着与他四目相对。肖一茗笑咪咪地望着沈唯西,沈唯西也毫不示弱地盯着肖一茗,两人就这么享受了一会“肆意的安静”。

肖一茗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瞄了瞄纸篓,随手就那么一抛,纸杯就稳稳地飞进了纸篓,然后他才舒服地全身陷靠在沙发里,两只手臂呈“悟空背金箍棒”式搭背着,懒懒地说:

“没想到昨天的雨下那么大哈!”

“嗯,就差下刀子了。”

“你本来可以不去的。”

“没事,我活着回来了。”沈唯西手一扬也把空纸杯丢了出去,那家伙在空中一路滴嗒着残余的咖啡,最后勉强进了纸篓。肖一茗象是很惊讶地盯着那一串黄褐色的咖啡痕看,然后抬头说:

“你不喜欢马国胜?”

“谈不上喜不喜欢。”

“没聊出东西?”

“聊出来了。”

“哦。”肖一茗再一次放松:

“你这样子怎么让人觉得不是那么开心啊?”沈唯西去门外取了拖把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把那几串褐色的痕迹拖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她又从从容容地去放回了拖把,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慢悠悠地问:

“你没有需要说的吗?”

“我有什么要说的?”

“不对吧?为什么我就觉得你想跟我说点什么呢?”

“关于哪方面的?”

“关于马国胜?”

“怎么会,我有什么要说的,马国胜,一位成功的企业家,多年来一直努力地做慈善事业,我是在今年年初的慈善年会上遇到并交熟与他的。几天前人家忽然提出要求进行一次访谈,并在咱们杂志登载一下,这是好事啊,你说我怎么能拒绝。”

“可是这一次采访,他只字未提诸如慈善年会、慈善基金类的事啊。”

“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无非是早年他都做了些什么生意,挣得了第一桶金,后又如何在市场的惊涛骇浪中奋力搏击,英勇地存活下来的事。”

“后来呢?”

“后来还没有讲。”

“那不就完了,还没有来得及讲啊,后期你们又约好哪天接着进行访谈了吗?”

“没有。”

“得约啊,我还想近期把这篇采访稿刊登出来呢,毕竟涉及到慈善事业,它和我们社最近倡导的主题接近啊。”

“那也得看人家配不配合啊。”

“马国胜为什么不配合,采访要求是他提出来的呀。我看你神经有些过于紧张了,做为你明智的领路人,你要不要跟随我出去放松一下,我有一对恩爱的夫妻朋友,在大江边的悬崖上开了一间玻璃钢架结构的咖啡厅,我去过两回,景色很不错,咖啡的味道更是没得比。今天正赶上我们共同的一位游学归来的美女朋友也到店里去,你也一起来吧,多认识些朋友没坏处,也算是我对你昨日冒雨努力工作的犒赏。”

“话到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不去,到显得我小家子气,不解风情了。”

“哈哈哈,同去,同去。”

青岚要回来了,这让元旦很兴奋,她拖着笨重的身体,亲自为好朋友准备甜点,就是旻昊答应,这个已经拿到高级厨师资格证的合格甜点师老公会亲自准备,元旦也没有放权,两个人一大早就在那腻腻的斗嘴,搞得小沫进操作间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她只好盼着厨师王彬和糕点师李可可的到来,偏偏这两个帅哥像是提前商量好了,营业时间就快到了,也不见露面。好在这个时候肖一铭带着沈唯西进了门。而刚下飞机,家都没有回的青岚也拖着行李箱前后脚进来了。

一阵热烈的寒暄过后,元旦让旻昊陪着肖一茗和沈唯西在咖啡厅里四处转转,她则在小沫的帮助下,加快速度将剩下的步骤进行完。透过宽大的飘窗,沈唯西在耀眼却没有温度的晨阳里俯视,一江怒涛劈开两仞青山,浊流狂涌着奔腾去了天边。真真是一个美不胜收的人间佳境啊!她还没来得及向东道主大进赞美之辞,那边的青岚已经雀跃欢呼:

“哇,我一直想找一个这样的地方舒舒服服地看一天书,喝一天咖啡,再吃一天的蛋糕,哈哈。”旻昊笑:

“这就是这一年来你在太平洋那一边养成的好习惯?干嘛要分三天,一天干完不就得了?”

“这样书才能看透,蛋糕才能吃出味,咖啡才能喝过瘾啊!”

“什么逻辑,那大小姐今天是先看书呢?先喝咖啡呢?还是先吃蛋糕?”已经走到餐台前的元旦故意以责怪的强调说:

“我看你们俩再过几十年也改变不了,见面就斗嘴,之前的默契都去哪了?”青岚飞快地冲过来,搂住元旦的肩,嗲娇着说:

“还不怪你,自从你把他从我身边抢走,他就变得这么得理不饶人,一点都不顾忌我的情绪。你看他都快当爹了,哪有当爹的样儿,都是你惯的。”旻昊心满意足地慢慢踱步过来,看着自己的爱人和蓝颜如此亲密地依靠在一起,任由她们在那拿自己开涮,笑而不语。看到肖一茗和沈唯西一个窗前,一个无所适从地转悠,旻昊赶紧过去拉他们俩坐下说,

“今天可是高朋满座啊,一茗今天能赏光,我这里可是蓬荜生辉啊!”肖一茗笑:

“咱们还能再俗点呗?快点吧,哪轮到我这个门外汉开口,咱们这个从甜点的发源地游学回来的博士,最讲究温度的人,先来品一品店里的新产品吧,喏,我这还有一位高人,我们的沈小姐,那也是见多识广,这一行当的专家呢。”沈唯西小狐狸样地咪咪笑,

“我一个过来蹭吃蹭喝的,有的吃喝就好,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元旦深意地看了沈唯西一眼说:

“虽是第一次见,怎么我就这么喜欢这个妹妹呢。”沈唯西甜甜地笑:

“我也喜欢姐姐呀。”旻昊叫道:

“甚好,甚好。”肖一茗也说:

“这样一来,倒好像咱俩成多余的了。”小沫已经很配合地在肖一茗面前的杯子里倒入冒着热气的浓浓的黑色液体,嘴巴里紧着说:

“一茗哥,他们谁敢说您多余呵,我可是最喜欢哥哥了,先给哥哥倒一杯。”肖一茗一指头点上了小沫的额头,后者做了个鬼脸,没有丝毫不适,沈唯西看到眼里,心里想,肖一茗看来是这里的常客。那小沫又赶紧给沈唯西和青岚各倒了一杯说:

“两位姐姐也快请尝尝我们家的黑糖牛乳,保证不添加一滴水,一颗冰块,也没有使用常见的木薯粉珍珠,我们添加的可是来自台湾的纯天然黑糖,元姐已经用了两个小时慢慢熬煮,再加入来自日本的保质期只有15天的明治牛乳,入口后,您们会立刻感受到那牛乳的丝滑,黑糖的醇香,就连偶尔吸上来的小珍珠都会很可爱哦。”青岚吸食了几口,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下,说:

“啊,回家的感觉,这才是我喜欢的温度。”随后她对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等待她的反应的几个人说:

“你们可是不知道,半年前在那边的一家餐厅,我差点跟服务小姐干起来,东西好不好喝还不重要,关键那温度,好像她跑了5000米以后才给我端上来。你们想想那咖啡还能不能喝,幸亏本小姐口语溜儿,一点情面不给他们留,最终为自己挣得一杯烫嘴的蓝山。”旻昊笑:

“像你干的活。”青岚回瞪了他一眼,又兴奋地对着元旦和小沫说:

“哎你说,元旦,这个妹妹像不像小芙,也是这么会说会道的。”元旦温柔地看了一眼小沫,笑着回:

“是啊,真是有些像,而且越来越像了。”青岚又像想起了什么似得问道:

“对了,我这正经也离开一年了,小芙和吴丽怎么样了,她们还在店里吗?”旻昊把手搭在元旦的肩上,说:

“当然在啊,她俩现在独当一面,那个曾经的咱们的单位,对面楼的那家店,现在小芙和吴丽带着两个员工,干得非常不错呢。”

“是吗?那就好。还真想这两个小家伙了。”他们几个一唱一合地唠着家常,肖一茗和沈唯西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咖啡。沈唯西心想,也许肖一茗并没有表面上看来的和这些人相熟。元旦这时走过来坐到沈唯西身边说:

“看看,我妹妹头一次来,就把你冷落了。”沈唯西笑:

“怎么会姐姐,有这么好喝的咖啡,如何冷落得了我,我也正经是个不会客气的人呢。”元旦抚着沈唯西的肩膀说:

“嗯,真真的是个好性格的妹妹。”正说着,蛋糕已经端了上来,元旦说:

“下面可是我要出彩了,这蛋糕可是我忙活了一大早给你们鼓捣出来的,这个就这一款,别人吃,还没有,现在冷藏的恰到好处,谁赶上是谁的福气,都赶快给我吃了,沫儿,上。”小沫如接圣旨,拿起宽大的切刀从餐盘里搓起,稳稳地摆在青岚的盘子里,而且还细细地介绍着:

“我们这款‘日式芒果百香果’,真真地算得上防暑解腻的神器了,酸酸甜甜的芒果百香果,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水果堆砌的那么简单!新鲜的果粒加上法国宝茸果泥的熬制,都是我们老板按照一定比例精心调制的,您试试,一勺下去是新鲜芒果,一勺下去是百香果,一勺下去是特调果汁,一勺下去是绵软的多层日式蛋糕胚子。重点的是那特调的果汁没有放一粒糖呢,整体的甜度都是芒果自身的呈现,再配上清新甜爽的百香果的独特口味,和香醇丝滑的明治淡奶油的梦幻余浓,嗯,这所有的,美好的,缺一不可的元素,组成了我们夏日里最爱的小甜品。”青岚边往嘴里塞蛋糕,边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小沫,等到她意犹未尽地解说完,才慢慢地吞下口中的最后一点蛋糕来了一句:

“我怎么觉得像在挖地瓜啊。”几个人一齐哈哈大笑,随后,青岚又举起那空空的小桶说,

“看着这蛋糕时,其实我想到的是《绿野仙踪》里的桃乐茜,不知为什么,反正我想到的是桃乐茜常穿的那款像彩虹一样色彩繁多的多层纱裙,也许,你们可以叫这款蛋糕为‘桃乐茜的筒裙’,之类的名字。”元旦也拿过那个空桶看,然后对小沫说:

“沫儿,以后它就叫‘桃乐茜的筒裙’了。”小沫高兴地说:

“真的很像一款乖巧的小裙子呢,好,我会做出巧克力标牌。”元旦一拍手,厨师王彬和甜点师李可可已推着闪着金属光泽的锃亮的餐车出来,到了近前,望了元旦一眼,见其赞许地点头,李可可掀起钟罩,一个精巧的插满绿绿的水果块的六寸小蛋糕展现在眼前,李可可开始了自己的解说:

“这一款,我们称作‘梅珑·蜜瓜鲜奶’,只甄选这产地限定日本的梅珑蜜瓜,口感只会更加清新甜美,添加的奶油选用的是丝滑、入口即化的日本明治淡奶油,上层搭配的蜜瓜改刀成大块,吃起来更加过瘾,下层由湿润绵密的日式蛋糕胚打底,一口下去,清甜香气像春潮般拥抱过来,又瞬间在嘴里消融,只留下满满的幸福感——无疑,它是这个夏天最清爽的存在了。”吃了几口的沈唯西,就开始盯着李可可看,直到把这个小伙子看毛,低下了头,肖一茗盯着沈唯西的眼神有些不悦,这一切旻昊和元旦两口子都看到了眼里,他俩互相对视了一眼,自顾自会意地笑了。沈唯西不以为然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李可可看着别处说:

“李可可。”

“嗯,名字不错,创意也可以,你的蛋糕比你自信。既然是你的作品,你就应该把它当做你的孩子,向客人介绍它时,你应该充满为人父母的自豪感,眼睛闪着精光,面上泛着红晕,像这样-”沈唯西做了一个夸张的又自豪又兴奋的样子,然后问:

“OK?”李可可此时如还魂一般,浑身充满活力,送上灿烂的一笑:

“OK!”在场的人都笑了。

青岚这时却是转向了王彬,故意调皮地问:

“你没有什么要让我尝的?”王彬一边收拾着大家面前的杯盘,一边说:

“你也吃差不多了,该节制还是要节制一下,我怎么觉得你这一年又胖了?”

“哈哈,就你眼尖,唉,我的发小,闺蜜都不如外人关心我啊。”

“外人?我什么时候成了外人了?你们给评评理!”众人一脸的吃瓜群众的嘴脸,外带幸灾乐祸的笑容。沈唯西心想,这个从国外回来的青岚真是率真的可爱,以后没准我们能成为非常好的朋友呢。

那王彬看来也没指着谁帮他的腔儿,还是对着青岚说:

“不用激我,我做的那份绝对是最劲爆的,得耐心等等,做为你的下午茶点吧。不是,我就奇怪了,你都到这么久了,怎么就不给大家礼物啊,趁现在还没有客人,你赶紧的,给大家伙发发啊,你别告诉我们,你就没给我们准备啊?”

“啊,准备了,准备了。”说着青岚就站起来,拉过她那大的惊人的皮箱,王彬麻利的一下就给搁沙发上了,青岚故意看着他,他捂着嘴笑着退到后面。青岚打开皮箱,最上层琳琅满目的全打着礼品包装,青岚一件件发给大家,就连小沫都有一份小小的细心包装起来的礼物,当然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小家伙的——一件看上去就柔软无比的毛披风。肖一茗的礼物是一个不知什么质地的烟灰缸,外观是一个非常古怪的鹅,腆着肥大的肚腩,似乎张大着的嘴在叫,快弹烟灰,快弹烟灰!沈唯西心想,这个青岚干嘛要送给不抽烟的肖一茗这样的礼物啊,莫非他以前是个大烟鬼?她自己得到一条宝石蓝的沙丽,可能这是青岚买来准备自己戴的吧。沈唯西还是很礼貌的高兴地接受了。

王彬一直站在那看大家领礼物,最后,看青岚都合上了皮箱,也没有他的,就佯装生气撅起了自己的嘴。旁边几个偷着笑装没看见,王彬干脆准备转身离开,那青岚才憋着笑拉住了他,从旁边的挎包里拎出一个袋子塞到他手里。那王彬兴奋地抱住青岚就来了个额吻,弄得青岚来了个大红脸。沈唯西微笑地看着这一对情侣,她开始很高兴来这家咖啡厅,认识了这几个温暖的人。只是她一直没有注意到,一边源源不断地射过来的灼热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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