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动的门撞到了屋里的缓缓流动的空气发出些许微弱的声音像极了患重感冒人的呼吸。
“两位警官，你们好。”肖建华坐下后不等赵乾明和顾华说话便先开口了。他声音没有温度，目光坦然。
顾华脸上挂着礼貌性质的若有似无的浅笑，“肖先生，请你先交代作案经过。”
一旁的赵乾明闻言从容不迫的拿起了笔，笔尖安然的立在记录本上。
“好，”肖建华以极为平淡的语气开始描述当时的情况，“管家是一个人。肖杰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心里，早已经把肖杰当成了自家的孙子。那天肖杰被你们带走后，晚上也没能回来，他很着急。律师告诉他，情况不乐观，所以他变得恐慌、焦虑，来到书房找我，恳求着说，希望我去自首，不能让肖杰替我扛下罪。”他抬眼发现他们正目不转睛的看向自己，丝毫没有要提问的意向，便继续说：“匕首是我买的。他们也是我杀死的。当年，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妻子。因为她决定离开我们，我为了她付出了很多，让她就这么走了？不，我不甘心，我希望她能考虑考虑孩子，考虑考虑我，可是她执意要走。当天，我们发生了争执，我错手杀了她。抱着她渐渐冰冷的尸体，我想了很多，我还很年轻，而且正是事业的上升期，我还有儿子，这个世界上，我留恋的东西太多，放不下的东西也太多了，所以我不能，不能进监狱。我想活下去！”他看了看手腕，接着说：“那个时候，我就想起了在局里的蒋介明，我们是同学，你们知道的。我告诉他，只要他愿意，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要他能保住我。当时，他已经在局里混了好些年，但是一直只是一个小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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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明看着他，目光格外的冷漠，“你能帮我什么？”
肖建华信誓旦旦的回答：“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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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他，帮他坐到局长的位置。当年不像现在，所以我们达成了协议。”他叹气，看向他们的目光也有了变化，“这一切，管家都知道。这件事情成为了秘密。大家也一直都相安无事。后来，我遇到了她，她和我老婆很像。”说到这里，他的表情缓和了许多，“我以为我们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可惜好景不长。她不该威胁我的，不该。那天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她说如果我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将一切公之于众，她要让我身败名裂。听到这些话，我慌了。情急之下，对她起了杀心。杀了她以后，我用车将她的尸体扔到了西郊的小树林。”肖建华掩面，语气中夹着不解和愤怒，“一时间，他们就像串通好了一样，都要背弃我，都想置我于死地。杀了她之后，我偶然间发现，我的亲儿子肖杰和蒋介明来往很频繁，他们一定是在密谋什么，所以我时刻关注着，让管家替我监视他们。终于最不想看到的事实还是摆在了眼前。果然他们要联合起来害我。蒋介明退休了，这么多年了，心里对那个替死的小偷一直留有愧疚，他想把那件事情公之于众，而我儿子呢，一直盯着我的家产，甚至和我的律师也有勾结。他们当然会帮蒋介明。所以我要自保，我不能让自己的一世英名毁在他们手里。那天晚上，管家说，肖杰又去找蒋介明了，我知道，我必须采取行动，不能再等了。所以我便开始计划，我以送礼的名义交代肖杰把匕首带过去。等他离开后，我立刻去了蒋介明家，准备和他谈一谈。当时，蒋太太也在场。我们和谈失败了。我告诉他，如果我进了监狱，我一定让他家破人亡！世界上为了金钱，不怕死的，大有人在。”他靠着椅子，好像说累了，要歇一歇，“他怕了，可是我不再放心他。宁可杀错，不能放过。我告诉他，只有死人才值得相信。”
审讯室里再度陷入了安静的空气里。
顾华冷冷的提醒：“继续说。”
肖建华说的越多，他们才越有可能抓到破绽。
肖建华看了看摄像头，再将目光移回到他们身上，表现得很失落，接着说：“管家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毫不犹豫的决定要杀了他，以绝后患。”
肖建华说完了所有的事情后，脸上的表情全都消失了，又一次以冷漠的目光看向他们。
赵乾明将写了问题的一张纸移到顾华面前，又一次拿起笔。
顾华：“另外一把匕首放在哪里了？”
“在去小树林的路上，随手丢了。具体位置不清楚，天太黑。”
“为什么会想买匕首？”
“因为害怕。“光之刃”，这个名字听着让人觉得后背发凉，心里发慌。如果不能把光捏在自己手心里，我就总感到惴惴不安，只有拿着它，才会感到心安，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我的黑暗不会光明被刺破。”肖建华平静的补充道：“生的欲望太强烈，便不惧怕死亡了。”
“为自己的生就要让无辜的人死吗？”
“无辜？不、不，警官，他们都不无辜，都是为自己的欲望而死，也是死得其所。何来无辜这一个说法。”
“什么意思？”
“我老婆为自由、她为地位、蒋介明为权利。都是死得其所。”
“虽然你巧舌如簧，但是你说话仍然漏洞百出，如果找不到确切的事实和证据，这些案子不会全部判到你头上。冤有头债有主，一切终究会变得清楚明白。”
“我想了所有的后果，规划好了所有的后路，甚至把自己的儿子都算计进去了，但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管家会背叛我。”肖建华嘲讽式的笑了一下，“凶手就在你们眼前，何必再浪费时间了。”
“肖先生，今时不同往日。警方一定会秉公处理。这一点你要对我们有绝对的信心。”
“呵呵呵，秉公处理？那好啊，你们去把我那个正和律师忙碌着分钱的好儿子也抓进来吧，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肖先生，你以为自己轻易能把一切都担下来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应该提醒你，第二把匕首还在我们手里。”顾华挺直身板，目光坚定的盯着肖建华，“依贾庆华的伤口口径来看，杀死他的匕首并不是光之刃。”
肖建华低头浅笑，眼角的皱纹挤到了一起，“这能说明什么呢？情急之下，杀了人，用的是什么样的凶器，谁会记得？难道和人命相比，你们觉得凶器更重要？”
“既然如此，我也不和你藏着掖着，直接告诉你吧，以你刚才说的话，如果不能证明你杀害贾庆华用的匕首是光之刃，那么上两个案子就很有可能和你没有关系。这样你还能安心吗？”顾华冷笑一声，“警察虽然不是很聪明的人，但是也不是傻子。这一点，我希望您能明白，肖先生。”
“我杀了人，”肖建华看向他们的目光变得格外坚定，他一字一句的说：“我认罪。”
顾华站起来，拳头愤怒的抵着桌面，关节与桌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你自然是有罪，但是我们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人！绝对不会！”
肖建华盯着他们看了良久后，只是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浅笑，并没有再说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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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华瘫坐在沙发上，疲倦的揉着太阳穴，有些无力的说：“怎么样？”
“初步判断，其余的两个案子跟肖建华没有关系。”赵乾明坐在办公桌的位置，指指桌上的记录本，“和你预期的一样，他是在顶罪。不过他准备得很充分。除了匕首，这两个案子，我们暂时找不到其它证据可以指控真正的凶手。”
“好像走进了死胡同，”顾华将脸埋进温热手心里，苦恼起来，嘀咕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这样了吗？
“我们还有蒋太太。”赵乾明摸着下巴，轻声说，“她就是最好的证人。”
“有什么用？”顾华看向赵乾明。
“我觉得蒋介明局长的死因有蹊跷，这不像他为人处世的风格，”赵乾明知道顾华要反驳，打了一个手势示意顾华听他说，“平心而论，他不会为了肖建华口中的理由自杀。这是我看过你给的履历才得出的结论。”
“可是我们要怎么让蒋太太松口。现在她对我们有很大的敌意。”
“这是个难题。”赵乾明揉揉脑袋，抿了一下嘴，两瓣好看的嘴唇吐出四个字，“明天开会。”
顾华看向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窗户旁树影婆娑。
“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