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无医终究没忍住,朝少年药无医喝道“你给我看清点现实,你从来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这一世…
药无医低下头,刚不小心爆发出来的情绪已经自如地收住,他不再看少年药无医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的反应,也不关心高舒夜后续的动作,他只盯着在人群中隐藏的那位老者。
那老者和陆八易关系甚密。
倘若说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陆八易记忆的话,那么陆八易之后为何会到乐园,又是如何使用紫云英的,都可以助他在这些纷繁的线索中找到真相。
而不是这样被动地再去与过去的一切纠葛。
药无医这般想着,待看到少年的他拔刀斩向人群时,忙扔出手中的书册。
“卖勒,夹肉馍馍。”
“豆腐啊,正宗的西施豆腐。”
“哎,大爷您这是第一次来千秋副本?快,里儿请,您可是来对了地方,我们这可是最齐活的地儿。转世投胎的、下凡历劫的、穿越重生的……凡是与紫云英用途相关的都应有尽有!但不管您干啥,吃个肉馍先…”
“算卦!卦算得不准你给我三百铜钱,算得准你看着给我几钱。”
“各位旅客,走过路过,买点法宝吧!”
“本店承包人生剧透、互换命格等服务,欢迎前来骚扰。但请别骚扰老板娘。因为老板是疯狗,一言不合就喝醋,且酷爱撕逼,论战绩乃当世第一至今还尚未逢敌手,进店者请自重。”
在药无医扔出手中册子的片刻,他周围的场景又不出意外地消散,换成了另一片嘈杂的景色。
这里,似乎是一个热闹的市集,叫卖声不绝于耳。依稀可见楼外楼处写有“千秋”两字。
药无医揉揉眼,想要看得更清楚点,却在他的眼上始终蒙着一层阴影,让他只能听到,却无法看到任何东西。
就好像,这世上的一切光明对他扭了头,只留下空寂的后脑勺后便距他越来越远,让他遥遥看着。并慢慢地觉察到光明黑暗都同时抛弃了他的事实。
他心中突觉一阵惶恐,又觉这情绪是野兽闻到血腥味后本能而生的欣喜,说不清亦道不明。这情绪在他肺腑中流转,他伸手,想要试图抓到些什么。
但却也是徒然,一片苍茫中他只能看到自己的手。还有自他身后伴随着一阵鼓瑟吹笙声渐亮起来的一角。
一队头戴着金冠的黄衣人正举步朝前,穿过他的身体,朝着一个算卦摊位上走去。
黄衣人们皆脚蹬着双金光闪闪的高足靴、双手持着个暗金色的乐器,头上金黄色的冠缨上还写有“阴”、“阳”两字,看起来甚是滑稽。
而更为可笑的是在其人脸上皆绘有黑白两色油彩。
他们半面黑、半面白、一时笑、一时哭着朝天喊道“道已毁,魔当立,人心曲直,是非善恶,全都是放屁!”
说罢后,他们按管拨弦,演奏出完全不成调的乐声,朝向算卦摊位上坐着的人耳处灌去。
见那摊位上的玄衣女子渐渐抬头,他们将朝天喊骂的嘴低下,拿手指颤抖地指着她大骂道“谢所瞒,庚子年千秋毁尽、天下大乱,全都是因为你这该死的!”
抖动的手指在刻薄的言语中显得毫无说服力,他们忙将手中乐器收起,摇着头,绕着玄衣女子又走了几圈,便又半面啼、半面笑道“事分黑白,二元圣派,江湖言败!人有贵贱,入我法门,复制公正!”
黄衣人们齐声呐喊罢也不等那三个少年反应,朝城外摇头晃脑走去,只留着远方被忽视的药无医呆愣地看着他们群魔乱舞的身影。
身影滑稽的配色放大了刚亮的一角,世界一下子亮了起来,他们与之渐趋一体,分不清究竟是人走到光明中所以消散,还是因为亮光变大将人给吃了进去。
只有眼前突然出现城楼牌匾上的“千秋”二字清亮如洗未曾变换。
这便是黄昏了。
萧瑟的风将残阳的血色吹上云端,摇摆不定的黄沙带着数不尽的微尘游荡在城内城外,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八易”日暮残阳中有一名佝偻着背的老者,是刚刚那位,他负着药无医向摊位前走,对他道“你还小,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莫要让仇怨昏了头。而为师老了,这辈子便再没什么好活,也就只有复仇这条路可以一条黑走下去。今日事罢,你我或再不能见。也不知道你这傻子能不能听懂为师这最后一句话。
你听不懂,就好好记住。
所谓江湖侠义,少年意气都不过是生活的苦酿成岁月的酒,吞饮而尽,然后道一句去他娘的老子还没认命!”
老者说罢,便把药无医舍在摊位上朝城内走去。
“而这老者最后的结局,说来也好笑。他记了一辈子的仇,却也依旧未曾报过。反而最后因救仇人而死。”在算卦摊位旁蹲着一蓝衫少年,朝药无医道“不信你去看。”
他说着,推着药无医向前,撞到刚刚抬头的玄衣女子眼前。
那女子容貌与高舒夜别无二致,见药无医撞来,她露出一笑,熟稔道“无医。”
“阿蛮…”药无医看着玄衣女子,本来悬着的心瞬间落地,所有周围一切所发生突然在他眼里变成空幻,他只望着她,含笑道“为夫无能…”
“你做得已经足够,第二世的谋划已然成功。我们来世再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