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玉京城中发生了三件算不得大的奇事。”
待药无医捂着肚子跑出臭鱼潮时,他眼前便迅速组合出一座紧闭着门的城池。
城池攀云而建,人抬头望去不见其顶。唯一可见的便是城墙边上一拉着二胡的人在闭眼絮絮叨叨着。
这是?
“姑父你现在为后宫女子,对应的千秋副本难度为最低。在任务来时前便会生出一人来为你做出前情提要。”
“认真听他的介绍,从中找出线索来便好。”
操苍生和萧服虔一左一右坐在药无医肩上,边玩着他的头发边解释道。
这样啊。
药无医听着,收回他仰望城池的目光,静静地看着那个拉二胡的人。
那人身穿粗布蓝袍,衣领已被洗得发白。
见药无医望来,那人先用手拂了拂在肩上不存在的灰,方才将二胡拿起,继续说道。
“这第一件便是养在梁国公府里的大尾巴狗,终于意识到它不是狼的同类,遂而不情愿地停止了日夜对着明月嚎个不停的伟大壮举,开始学着寻常狗类一般趴在门槛上等着主人散衙而归。
二来是每日在酉时三刻应卯而归的梁国公大人,并没有像往日一般提着二两小酒、三斤瓜子摇摆着圆鼓鼓的身体晃晃悠悠地归府,反而是带着一群便衣衙卫流连在路边小摊上急急忙忙地寻人。
三则是在小摊位上新来一卖字画的书生。这书生面目虽然看着还有些稚气未脱,但生得却是格外俊俏,勾得旁侧经常为梁国公卖酒的酒女,一个不小心便把好酒给溅出酒桶。”
拉二胡人说到此,城门便已不知在何时开启,并将药无医吸到一个摊位上。
那摊位上摆满了字画。
“哎哎哎,应家小娘子慢点打酒!”
在他旁侧突然响起一声洪亮有力的声音,药无医循声望去,便见一人脸上带着写有“梁国公”三字的白纸朝面前同样脸上带有白纸的少女说着话。
少女脸上的白纸上写着黑字“应六”红字“九点”
“应六九点,好奇怪的名字。”操苍生咦出声。
“而且她脸上面红黑白三色,与咱们在蜀山遇到那几个人相似,或许是同一族的人。”
“那一族的人个个都身怀绝技,他们去众生副本里大概都能独当一面,干嘛来千秋,而且还是千秋难度最低最垃圾的宫斗系列?”
“你莫要忘了药无医他爹曾用三两二钱把那一族的圣女给买到手,他们打不过老子,欺负欺负小子总是可以的。”
“嗯,有道理。难怪会纡尊降贵来这里。”
萧服虔和操苍生隔着药无医的脑袋依旧聊得甚欢,令药无医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姑父在叹什么气?”两人齐声问道。
“先不说这个应六九点是什么身份”药无医坐在摊位上双手拖腮,看了看梁国公还有如织的人群,颤抖着嗓子道“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在脸上带着写有名字的白纸?还有的写得是路人甲乙丙丁,男主角一三五,女主角二四六的?”
“因为你现在经历的是难度最低的副本”两人异口同声道“所有人的身份都明明写脸上,不用脑子就能过得。”
可是那也…
药无医看着旁侧掉落在地的酒滴,就只是在地上写有“酒滴”两字表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粗制滥造”四字说出口。
这厢药无医是如此嫌弃,而他旁侧的梁国公却似看不到这酒只是用“酒”字表示,仿佛能闻到四溢的酒香。
遂梁国公看着在酒桶四溢的“酒滴”二字,捂着心口颇为痛惜地说道“都怪高将军那条疯狗走失,老夫已经愁得少磕了八斤瓜子,这酒小娘子你要再给打少点,还让老夫怎么活?”
梁国公说完,在他待着的白纸上便迅速调上红色,表示双颊红润。
算了,无槽可吐。
药无医紧闭唇,一手掐着自己的大腿,抑制着自己要说话的冲动。只静静地看着。
接下来,应小娘子吃吃一笑,皓腕轻摇,为梁国公递过一葫芦酒。
梁国公满意地点点头,便寻着铜钱。
初时,他轻摸着衣袖边缘,而后又将胳膊伸进去试探良久。
待感觉到袖中空落落的,丝毫没有钱袋子的迹象时,他那因为得到好酒而扬起来的双眉又迅速地垂了下去,并带着一丝倦意和半分咬牙切齿地道“高将军这条疯狗!不仅把自个儿给搞丢了,还居然将老夫的钱袋也给卷走了!”
“沈大人慎言”应小娘子微敛住笑“小心被将军听到,一个不高兴又把你梁国公府给拆了。”
“将军?”药无医听着二人的话,颇觉疑惑“不是说将军走丢了吗?怎么还会拆家?”
高舒夜的皮囊长得唇红齿白,一双明亮的眸子在表情显露好奇时会漾出微微水波,令人看着总觉得莫名地顺眼,也会不自主地为他答疑解惑。
而梁国公亦向来管不住自个儿的嘴皮子,还未等药无医反应,便大咧咧地坐在摊位上,噼里啪啦地一张一合说了起来。
这待在凉州地界儿的,哪个不知道高将军和将军那一人一狗。
高将军姓高名舒夜,系出名门,其母乃是当朝权臣高烨兴之女高幽阳。
高幽阳乃是玉京城城主,一人独揽军政大权。将军便是她送给陪高舒夜长大的一条大尾巴狗。
此狗血统不详,长相与狼相近,但却毫无狼性的残忍,反而个性极为跳脱。连带着陪它从小长到大的高舒夜一起啊,把智商和年岁全都活在了狗肚子里。
这高舒夜,不仅生来就长有一颗蔫坏的心,还有着令旁人深觉有病的折腾方式。
在她刚及金钗之年那会儿,既不学着寻常大家闺秀一般聚会游玩吟诗作对,亦不效仿普通儿郎一般舞刀弄枪寒窗苦读,反而是将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一个上面。
那便是——
梁国公说到此。洒脱的表情便瞬间一僵,带着几分无言以对的惭愧神情对着书生吞吞吐吐道,打、嗝、放、屁。
梁国公见药无医听到此话,眉毛只是略微上扬,脸带着好奇而非对他的鄙夷,所陡起来的心瞬间平复,又洋洋洒洒地说了起来。
这高舒夜年少有为,论文韬武略世上难逢敌手,但却有个十分让人理解不能的毛病。
每当她饭饱后,总要抬起头来,朝天响亮地亮个一嗓。接着气沉丹田,朝背后雄壮地放出浊气,然后立马转身满眼冒星地要求背后捏鼻的众人为她即兴赋诗一首。
诗没什么要求,就一个格调高雅。
倘若感觉诗兴大发,实在是觉得吟诗完全不过瘾,做个闻屁赋也是极好的。
呵。
开玩笑嘛不是!
那熏得连大罗金仙闻着都估计活不下的臭气,还要凡人乐呵呵地做个赞美赋,高将军简直是臭不要脸。
但,玉京城里这帮每天操兵演练的莽汉子们又太过不争气,作不出诗来也就算了,关键还打不过,日日被她追赶着哇哇地叫唤。
身后还跟着那条大尾巴狗,嗷嗷地嚎。
实在是让玉京属地里那些闲散的文人们绝望地想,一来人打不过,二来人又赶不走,三来臭屁上头了谁也躲不了,违心地赞她几句得了。
却哪知,那高舒夜贬得夸不得,夸她一句就甭想以后清净。
不是闲来放放狗、便是无事拆拆城,力争将此等逢屁必赞的丰功伟绩远扬到蛮夷之地。
直逼得玉京文人雅士的词藻水平硬生生地拔高了一个台阶,上书的奏折都有着一股愿以此身捐国,也要与那浊气誓争到底的必死决心。
令京城那以爱脑补出名的三皇子殿下,瞬间将与臭屁对抗的战斗脑补成众玉京兵将誓死捍卫边境的壮志豪情,当即满泪盈眶,哭闹着求当今圣上将高舒夜许配给他。
消息一传来玉京,令无数人不可置信。
终于有人要将高舒夜这条疯狗给收了吗?
美梦好像来得有些太突然,总感觉不真实,需要来场狂欢证明一下。于是玉京城门洞开三日,大宴四方宾客。
客嘛请是请了,但是吧,主人却丢了。
此刻的梁国公已然趴在桌子有气无力地道“听说三皇子殿下已经动身前往玉京,想来定是要过来迎娶高舒夜这疯狗来着。这对我玉京子民来说,可是唯一一个能把她嫁出去的好机会!但老夫居然没想到高舒夜这疯狗居然走丢了。”
那么大的一个人,咋能说丢便丢了?
她会不会被人给拐跑了?
是不是被卖到青楼?或者哪个不知名的山沟沟里?或者更惨,沿着古丝绸之路被拐去了敌国。
那些人不打听打听高舒夜是谁,好好的拐她干嘛!送上门来找揍呢不是。
就跟那三皇子殿下一模一样。
梁国公幽幽一叹,“要说那三皇子啊也真是倒霉。好好地不呆在京城里过他那富贵日子,偏偏找死来玉京。他大概想不到,只要他一来,登时便牺牲他一个人的幸福生活吧!木哈哈哈哈哈”
他把脸贴在摊前摆着桌子上,一手拿着酒葫芦心满意得地晃悠着。待还未来得及拔开壶嘴仔细品品时,便看到从不远处径直跑来一条狼灰色的大尾巴狗。
那狗双耳直立,四肢有力,在疯狂地跑动着的时候自带着一股狂野的热情。
“将将将……将军咋跑出来了!”梁国公顿时拔起身体来,迈开双腿躲避着那狗。
却不想那狗却对他不屑一顾,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药无医,并热情地将他扑倒在地,用它那大尾巴和厚爪子将它身上的灰全弄到药无医衣服上。
待感觉差不多了,它便兴冲冲地起身,然后乐呵呵地将旁侧带着一脸庆幸的梁国公给撞倒在地,并顺带着蹲坐在梁国公肚子上。
“将军,你这条死狗”梁国公四肢晃动,企图把坐在他肚子上的大尾巴狗给扒拉开,却不想摊位上的白衣书生从一堆字画中走出。
白净的脸,含笑的眼,秀色可餐的唇。长发被金冠半束,容貌在字画的掩映下看着甚像面目阴柔的少年。
却不知不是少年,而是少女。
梁国公看着少女距离他越来越近,更加慌乱地想要将大尾巴狗给推开,待少女终于到他面前时,他终于死心,放下推狗的手,掐起兰花指向少女谄媚道“嘿嘿,高将军,您这是什么时候回来得,也不和老夫说上一声。”
真是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