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歹事情过去了,老师也将王梓浩的座位搬到了离我视线距离最远的地方。大概是想着临近小学升学考了,也不想着最后的一学期还惹出点什么祸端。但是我们仨当事人都觉得老师有点多此一举,依旧还是该说话的说话,该干嘛的干嘛。
唯独随着升学考的临近,一向不怎么管我读书的老爸也因为我语文作文拖后腿这事而突发一招,让我每天都得交一篇文章给他,这真的是一个让人头大的问题。
起初还能写写,毕竟自己是个不安分的主,假期在家不出去玩玩怎么也不可能的。但是即便这样也架不住暑假60天,天天变着花样玩呀!不过玩的变不出花样就只能靠写的变花样了,但这人呐,一日三餐吃同样的东西都会想吐,更何况是这费脑子的作文。
还没熬过一个月,我就败下阵来。书桌前写不出我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阳台上,想着也许看着这绚丽的阳光吹着徐徐微风说不定能突发什么吓人的灵感。
我左手撑着要垂下来的头,右手一下一下的按着圆珠笔笔头,耷拉着眉头,瘪着嘴。盯着楼下的小平地,上面还残留着昨天玩跳格子画的小房子。想着,这放风筝、跳绳、捉迷藏等能玩的都写了,就连毫无新意的日常看电视我都写了好几个,从李正一家借来的作文大全能抄的我都抄了。
昨天以为我爸就是走个形式,每天东西写的都差不多想他应该也不会仔细看,就开头自己绞尽脑汁写了个一百字,中间便随便找来街上接到的传单抄了几百字,再自己结个尾。还以为能就此过关,却没想我爸居然死脑筋的通篇看完,然后立马揪着我的脸颊说:“你以为你爸瞎是不是?前面给我写着去找李思微玩,中间你就给我写治疗不孕不育到方泰。我让你写个作文你就给我偷懒,你今天不给我重新写一篇你就甭想吃饭睡觉!”
我揉着被揪得发红的脸蛋坐在书桌前苦思冥想,最终是靠着回忆读书迟到被罚站的辛酸感总算是吃上了口饭。可今天写什么就真的难为死我了。
最后撑着头的手酸了,我便直接将放在作业本上,双手无力的垂在两边。一脸不愉快的发着呆。
“屁芳,屁芳。”不用转头听着声音我就知道是李正一这阴魂不散的家伙,心里烦着事我就懒得理他。
“嘿,袁芳,袁芳。”被李正一叫的烦了,我不情愿的脑袋向左偏转90°冲着他的方向说道:“李正一,你怎么跟个夏天的知了一样叫个不停,你烦不烦啊?”
“袁芳,袁芳。”李正一还是一脸兴高采烈的叫着我的名字。
“袁芳,袁芳。袁芳是你妈吗?叫得这么勤快。”想着自己晚上又要被我爸骂,我这一肚子无名的怒火刚好没地发,就全部直接洒在了李正一身上。
“这大下午,清风徐徐,天气凉爽,你哪来的那么大的火气?”李正一见我坐在阳台上就也搬了张椅子坐在自己阳台上。
我把椅子往他家方向移了移,然后对他说:“还不是该死的作文,我也不知道我爸怎么想的,谁能每天都有东西写。”
“你从我家拿的那本作文选集你都抄完了?”
“反正能用得上的都抄完了。”
“那你把你以前写的,再重新组织下语言再重新写一篇就好了呗。”
“你有见过回过锅的肉还能再回几遍的吗?”
“为你默哀三秒钟。”
灵机一动的我对着李正一说:“要不,你来帮我写?”
李正一一听,急忙从椅子上下来转身就打算进房间,我赶忙叫住他说:“你去哪?”
“我拉屎去!”回了我这句话,李正一便逃走了。
我气急败坏的冲着李正一的背影喊道:“一有事你就拉屎,你怎么不说你去吃屎!”
结果李正一进去后还回了个头对我说:“你要这么想也行,反正作文你就自求多福,我告辞。”
“李正一,回来!回来,我们有话好好说。”我冲李正一家叫唤了几声,也没见人出来,也没见人回我。看着日记本上花了大半天时间才写下的日期天气就头疼,趴在桌子上便背起了诗。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背着背着,突然我灵光一现。古诗也是文学作品,考试作文也没说不让写诗的。这写现代诗,那不是信手拈来?于是我杵着脑袋又想了想,便写下了这段话:
我的青春在时间里开出了一朵名叫幸福的花。
任性了那么久,自私了那么久。我知道自己不可以再淘气的选择不长大。
在时间的渐行渐远中,终于明白了你们藏在心里的话。
只是自私的泪水蒙蔽了我的眼睛,让我犯了这么久的傻。
我的爱的爸爸妈妈,你们是我生命里的塔。
难过,无助,辛酸,都有你们在替我扛。
我爱的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给我这个家、
在孤独,漆黑的黑里,至少还有你们在等我回来。
看着日记本上写的这八句话,我瞬间要被自己才华给牛逼到爆炸。真的是不枉费我得空就把周杰伦、林俊杰的歌词给抄到作业本上。这写的押韵还顺带拍上了马屁想来我爸看了也是会非常喜欢,说不定还要赏我几块钱让我好好过个暑假。
作文的事搞定后,我就回了客厅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的瞅瞅旁边的时钟,这大概是暑假以来我第一次这么急切的想要我爸早点检查的我作业。终于好不容易熬到了我爸进家门,我急忙上去帮忙拎他手里的西瓜。我爸见我这么殷勤心生疑惑便问:“作文写完了。”
我抱着个大西瓜一脸骄傲的说:“写完了。”
“那拿来看看。”我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我招了招手说。
我连忙把西瓜塞给老妈说:“妈,你拿去洗了切,我去拿作业给我爸。”然后就跑到房间拿出自己今天下午的成果往我爸身旁一坐,将作业恭恭敬敬的送上去。
“你这写的啥?我不是让你写作文吗?”
“我这是诗,现代诗。”
“你给我偷懒是吧,把一段话给我分成几段就告诉我这是诗。”
“这是诗,你没看还押韵的吗?你不是老让我背诗吗?我这写诗也是锻炼自己的语文能力,这写下去说不定我还成为像李白一样的大文豪呢。”
“就你?”
“我怎么呢?我这以后还考清华呢!”
“你还考清华,你给我考上嘉定中学我就谢天谢地烧高香了。”
“还有半年的时间,说不定我就真考上了。”
“等你考上了再说。”说完我爸便把我的作业还给我,把脚搭在茶几上看起了新闻联播。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我爸说:“这就结束了?”
我爸转过头看着我也是一脸疑惑的问:“不然呢,你还想怎样?”
我又试探性的说了句:“你不应该夸夸我,表扬下吗?你看这写的多押韵,多歌颂你跟老妈对我的爱意。”
“我没嫌你偷懒就很不错了,快去把那西瓜切了端过来。”我一看我爸的态度就知道想讹钱是不可能的了,只好起身乖乖去给我妈打下手。
不过幸运的是接下来的几天作文跟诗歌交替着写,我爸倒也没说我啥,连诗也写不出的时候就跑去问李思微借了本她的歌词本,一首诗里穿插着几首歌的歌词混着写完交上去,我爸居然没发现,开心的就连我去还李思微歌词本,李正一瞧我一路笑个不停,问我一句:“你是不是得了羊癫疯?”我都没生气。毕竟能逃过我爸的魔掌安稳的渡过这个暑假,对我来说真的其他都不是事。
暑假一结束,我爸便不再让我写作文了。本来我还以为这最后一学期跟以往应该也差不多,无非不同的就是作业会多一点,美术体育这样的课会少一点,该上的补习班还上着。
结果打我爸开始过问我周考月考的成绩后,我才感觉到了泰山压顶般的呼吸困难。然后再看李正一这不务正业的人也开始奋笔疾书,有时候我在小平地里跟着比我年纪小的人玩跳绳,就算玩的再起劲,笑得再大声也没见李正一探出个脑袋出来,我便开始意识到了危机。
于是每天上课、下课、考试,周末再补习。数学不知道的问我老哥,语文不会的就去隔壁找李思微。日子一天天过,学累了的时候我会偶尔想起以前。
想起以前全校大扫除的时候,我们用能装下一个人的垃圾桶,装上一桶的水从最高层楼往下倒来冲刷地板,倒得时候还会一起唱“我的爱如潮水,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紧紧跟随,爱如潮水它将你我包围。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你该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答应我你从此不在深夜里徘徊,不要轻易尝试放纵的滋味,你可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不注意的时候水会不小心溅到人身上,溅到六年起学姐的身上,她们便会恶狠狠的凶我们,那时候我便想啥时候我可以到六年级,要是到了我也要来欺负这些低年级的小学妹,让她们恭恭敬敬的来叫我学姐。
又或者想起上学坐公交碰见的那个初中生,穿着白色中间有个海绵宝宝的T恤,蓝色敞口的运动裤,披着齐肩的长发坐在单人座里安静的看着窗外,我那时候也在想啥时候我也可以穿上这套衣服,而不是现在腿上的这条大红色束脚的长裤。可等我到了六年级,我发现我压根没空去找低年级学生的茬,等我到了初中,我发现这秋天校服裤它也是个束脚的。
但好歹这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我跟李正一一起报了几所学校,除了六中我没报,主要是因为老爸报名费给的早,但这原定报名的日子却推迟了一阵子,然后这一阵子应该是恰逢我长身体,白天饿得快,于是这20块钱的报名费就这样被我给吃了。
好在李正一也没考上六中,我问了下李正一的成绩,便报了个差不多给我爸算是交差。老爸听我说没考上,也就懒得追问我,一门心思就在等着嘉定中学的成绩。
嘉定中学是我们市二中的附属初中,只要考进去了,那之后的初中升高中想进市二中,相对于其他学校就要简单些。也是因为这个,即使初中最好的六中我没考上,他也没多绝望。
到了嘉定出成绩的那天,我也很紧张,就算考完试出来跟李正一对了下答案,发现两个人写的差不多,这也没让我心有多安。
不过我倒是没去看,嘉定中学那地离家远,坐上公交也得30多分钟。想着我爸去看,我就在家等着吧,总比跟他一块去看,结果发现没考上,要是考得还很差,他当场气急一巴掌甩了我要好得多。
不过那天下午我也是如坐针毡,跑去敲了敲李正一家的门,想看看他的情况,结果他家没人。然后回来开着电视睡在沙发上一点点的熬。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我爸回来了。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表情,没发现任何起伏。这心一下子就慌了,难道是说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我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爸从玄关脱鞋之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我说:“给我倒杯水去。”我异常乖巧的拿着杯子去饮水机那边倒了满满一杯水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我爸面前,继续端坐在沙发上。
我爸端着水一口喝下去,然后放下水杯,盯着我却不做声。我见他如此奇怪便给了他一个疑惑的表情,结果却听他不紧不慢的说一句:“考上了。”
我呆滞了一秒,表情由疑惑转为镇定再化为欣喜最后开心的叫到:“真的?”
“嗯,真的。”他点点头再次确定的告诉我,我激动的直接冲上去抱住他说:“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我能考上,哈哈哈哈。”
“就一嘉定中学,你激动个啥?又不是上清华北大。”我爸一脸无语的对我说想要挣脱我的怀抱。
我直接搂得更紧了便说:“我这不还是读初中吗?现在进了嘉定,之后再是市二中,最后清华不也是囊中之物吗。”
“做什么春秋大梦,清华是那么好进的吗?那市二中每年也就考那么几个,你不努力你本科考不考的上都是问题。”
“本科那是小意思好嘛!”我一脸不屑的回答突然想起了李正一便问他:“爸,李正一考上没?”
“也考上了,跟你等级一样,就是不知道你们两个会不会分到一个班。”
“哇,要能一个班太好了。我得去找他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说完正准备走却被我爸拉住说:“李正一早就知道了,他跟他爸还有我一块去看的成绩,今天晚上他们家得去他爷爷家给他爷爷祝寿不回来了。”
“哦。对了,老爸,我到时候是不是要住宿呀?”
“对,你跟李正一都得住宿,好像说是学校2公里以内的可以走读吧。”
我一听内心暗暗窃喜,想着终于能离开家里去自由的生活就激动万分,想着能几个好朋友住在一起打打闹闹,甭提多开心了。只是也不知道之后遇见的同学人好不好,能不能成为好朋友。不过先不想这些,能考上嘉定这就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
老爸为了庆祝我能考上嘉定中学,在家坐了一会便出去说要买我最爱的牛肉给我吃,我顺道再加了份芒果。晚上老妈知道也是乐的合不拢嘴,哥哥也因此给了我50块钱算是奖励。第二天路上瞅见李正一的时候,他直接走过来,胳膊一搂勾住我的脖子说:“不错呀,兄弟,咱俩又是一个学校了。”
我被他搂着看不见路,挣脱不开便赶紧说:“快放开我,踹不过气了。”
李正一听我说喘不上气就赶紧松开手,一脸笑嘻嘻的看着我说:“听说分班是根据考试成绩,咱两成绩差不多应该会在一个班。”
“我想也是,不过你住校要带的东西都买了吗?”
“还没呢,主要是我不知道要带什么?”
“我都已经列了清单了你居然还没想到?”
“反正时间还长,不急这一会”
“你就回忆一下你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要用到什么,你就带什么,最好写在纸上,临时想起一些东西再加进去就好了。”
“没事,反正我没带的东西,你肯定带了,到时候找你就好了。”
“想都别想,我的东西我自己要用,才不给你。”
“哎,都是哥们,你的就是我的,我就还是我的。我妈说了,咱俩第一次住校,爸妈不在身边,要互相照顾。不跟你说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我走了。”
“嗯,拜拜。”我看着李正一的背影再想到不久后的开学,会心一笑就转身回家,路上顺便再想想还需要买什么带什么。想来想去,发现该想的都想到了,便眼巴巴的等着初中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