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大都,皇城,紫阑殿。
红漆黄瓦,金黄色的盘龙金柱于紫阑大殿上拔地而起,巍峨挺立于皇城建筑的最高处,如君王般傲视着北域大陆的锦绣山河。
金柱环下,一身着墨紫色长袍的男子负手而立,目光紧盯着前方那镶满七珠宝石的龙椅。
“父王,您曾经失去的,孩儿如今都已经为您和母后拿回来了。”墓下城深眸紧闭,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那个血夜,如梦魇一般折磨了他十多年。
“下城。”一声轻唤,似冬日暖阳般沁着墓下城的心。
大殿上,冷弱柔声清媚,唤着墓下城。她着一身素服,乌丝随意地散在身后,仅由一支玉钗支撑着发髻。她迎着月光,迈着轻步,如天外仙子般在黑色大理石上向他走来。
墓下城望着她愈来愈清晰的身影,眸中冷意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竟是那满目的柔情与珍爱。他急忙走下玉石台,向她走去,“夜深雾重,你仅着一身薄衫,怎的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墓下城眉间微锁,轻声训着眼前娇弱秀美的女子。
他虽出声训斥,可那语调中的关心,冷弱还是能够听得出来的。她捂嘴轻笑,眉宇间散出的娇羞与柔美使得墓下城心中一荡,忍不住地将她揽入怀中。
冷弱趴在墓下城的怀里,嘴角的笑慢慢淡去,道:“下城,你,是怎么将我救醒的?”
墓下城身子一顿,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缓缓开口道:“在青云巅,寻了个名医。好啦,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说着,俯身将冷弱拦腰抱起,向殿外走去,并未察觉到怀中人儿眸中那转瞬即逝的冷厉。
月上高枝,起初三两点,然后万千星火散在墨夜辰空。
“厌厌,这儿与那摘夜楼相比,怎样?”冥河跑到崖边,转头笑问。
霍不厌嘴角扬起一抹笑,将手中的面具扔到了一边,从后面环住的冥河的腰肢,“冥儿喜欢的地方,就是不同。”
“这儿是我当年离开青云巅之后,偶然发现的。谁也不晓得,在城南荒山的山洞里,还有这般世外桃源。你说摘夜楼看月色最美,可在那儿,比之高楼,有更高者。有高者,必有星点灯火,扰我望月观星。这儿,没有喧闹,没有灯火,只有你我和这星空。这里望月看星,最为惬意。”冥河仰头望向南边高空上那一轮皓皓明月,眸中尽是点滴星光。
霍不厌下巴抵着冥河的脑袋,柔声问道:“冥儿可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不喜欢的并不是所有人,而是那些我看不懂的人。”冥河眸色微暗,淡淡道。
霍不厌直起腰,轻轻地掰过冥河身子,认真地看着冥河的眼睛:“世人终日算计,无非想着那些功名利禄,财帛金银。尔虞我诈,无非是为得到这些东西的手段罢了。冥儿若不想看那灯火迷人眼,那我便陪你赏这星月静人心。”
冥河见霍不厌眉眼处的深情,心情瞬然开朗:“你这是看了多少画本子,听了多少戏文,才能说出这些勾人心神的情话?还是说,哼,霍不厌,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在认识我之前还勾搭旁的女子了?”
霍不厌见冥河方才还苦大仇深,这会儿又开始拿话来戏谑他的样子,怦然心动。忍不住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揉进自己的骨血。
“轻点,轻点,你抱着我疼。”冥河鼓着腮帮子,满脸通红地被霍不厌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霍不厌稍微松了松手,依旧将她固在怀里,笑道:“这会儿怕疼了?方才是谁冤枉我有其他女子的?”
霍不厌见冥河没有再挣扎,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背,语气温柔,道:“冥儿,你是我的妻。过去,现在,未来,我只有你一个,也只要你一个。所以,你要对我好点,你的心里眼里,就只能有我一个,就像我对你这般。好吗?”
“我对你不好吗?”冥河认真的想了想,接着说道:“那我以后不跟你抢蜜饯了,红烧肉烤猪蹄分你一半,你看行吗?”冥河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霍不厌的表情。
霍不厌无奈地笑了笑,看着怀中人儿那无辜的小表情,朝着天上的明月重重叹了口气:“那,我就谢谢媳妇儿了。”
见他跟自己说谢谢,冥河心中乐开了花,一个劲儿地说着不客气。
夜色,如墨。冥河枕在霍不厌的臂弯,看着星河,逐渐睡去。
霍不厌静静地仰望上空,听着冥河那平和的呼吸声,合上了眸子,嘴角溢出一抹满足。
这一刻,耳边没有江湖厮杀,兵戈摩擦,只有那心爱之人的呼吸声。自从遇见她,他仿佛不再是曾经的霍不厌了,他不再用鲜血来祭奠自己那颗死去一半的心,亦不再靠仇恨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使自己嗜血入魔。
他侧目看向安睡在自己臂弯的冥河,望着她那绝美的侧颜,心底一荡,一股不知名的暖流流向自己的心,就此沉沦。他从不相信世间存在什么所谓的一见钟情,可她,就是这么毫无道理地闯进他的生活。然后在他胸口处的某一位置上,生根发芽,盘根错节地与那颗心相生相依。
“冥儿,答应你的,我绝不会食言。你,等我回来,就好。”说着,在冥河额头落下一吻,慢慢地将冥河从草地上抱了起来,飞向夜空。
云青台里,长生靠着梅花树,一边饮酒,一边望着那空荡的秋千。青丝微乱,眼角那一抹情伤,泛着些许忧愁。
他望着空中那抹月色,不禁觉得格外刺眼,闭上眼睛,回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一切。
墓下城的出现,北域发兵,滕氏离都,无名失踪,神秘女子,祁氏覆灭。内贼,兵变。墓下城志在夺位,可无名与他而言并不,不!这其中定有他不知晓的内情,比如青云巅的内贼!无名当日偷龙转凤,让风辛代她出嫁,就是为了秘密回青云,与在北境的自己里外配合抓出内贼。可究竟哪一环出了错?!
长生懊恼地将手中的酒壶掷了出去,脑袋一片混乱。
倏然,他抬起头来,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立马将怀中的两封信掏了出来。
一封,是玄日送来的。而另一封,则算是一封请帖,让他在三日后去拂兆苑寻一位叫冥河的女子。
长生在那封帖子上,盯了许久,脑海里出现了一张与无名八分相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