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的李谦，用衣袖抹了抹泪光，缓缓起身。
“怎么还哭了？”
一道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李谦对岸传来。
李谦吓了一跳。
借着月色，他抬眼看去，对岸有一道人影好像正看着他。
想起这人刚刚语气中满是调侃之意，看来这人已经看到他好一会儿了。
李谦不由有些恼怒。
“谁哭了？我才没哭！”
“那就是想要放弃修习了？”
那人又是说道。
“永远不会放弃！”
李谦快速反驳道。
“精魂、心魄都无法感知？你不放弃又能怎样？”
那人闻言，不再调侃，缓缓说道。
李谦闻言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人会对他了解的如此清楚。
现在知道他感知不了精魂心魄的，也就王威和雨箐吧？
李谦认真看去，想要看清那人，只是这溪边太暗，就算有着月光，李谦也只能看清那人的大致身影，看不清容貌。
“无法感知，也不放弃。”
李谦嘴硬的说道。
“哈哈，有意思，你这说的没道理。”
那人哈哈一笑。
李谦不再多言，倔强的看着潺潺流动的溪水。
“咳！”
那人微微一咳，正色说道：
“既然不放弃，那就跟我来。”
话罢，那人转身向野溪上游走去。
李谦闻言。
难道这个人能帮我？
李谦暗暗想着，右手摸了摸魂环，虽然不知此人是谁，若是有什么问题，在这曜日宗里，他有魂环倒也不怕。
念及此处，李谦也是顺着野溪，跟着那人朝着上游走去。
说起来，他来曜日宗这些时日，住在这野溪边，也没到处走走。
随着两人的脚步，溪流却是越来越窄，两人也是越来越近。
李谦跟在那人身后不远处，看着那人背负双手，未髻的长发随风肆意飘逸的背影。
这人我应该是从未见过才对。
正在思索间，那人身姿突兀而起，一跃竟数丈高，消失在前方。
李谦借着月色，定眼一看，原来几块大圆石挡在了前方，几股小水流从石缝间潺潺流出。
看来那人是跳到了圆石后面去了。
李谦看着光滑的圆石，自己无论如何是上不去的，再看向两边，布满杂草荆棘，也是无法前行，不由的有些无语。
难不成要他在黑夜中从这荆棘里穿过去？
李谦想起刚刚那人的身姿，这个人肯定是个高手，说不定是宗里的长老之类的，可能真能解决他现在遇到的问题。
李谦深呼几口气，咬牙钻进了旁边的荆棘丛里。
……
肖世寻站在一方草地上，看着几块大圆石前的小水洼，喃喃说道：“好久没来，这水洼又变小了不少…”
肖世寻不再多看，转身观摩着草地尽头的石壁，在那上面隐隐有着字迹。
“呀！”
李谦狠狠的挣脱开最后一根勾着他衣袍的刺藤，从旁边的丛林里艰难的走了出来。
此时他身上的衣袍有十余处被丛林中的刺藤给拉豁开来，处处殷红，就连额头也有鲜血缓缓流向下巴，滴落在地。
李谦忍住疼痛，看了看周围。
此处豁然开朗，月光倾泻而下，李谦得以看清此间种种。
在他身旁的小水洼便是野溪的源头处，面前是一片绿色的浅草地，在草地左前边的尽头是悬崖，而在右前边是一块光滑垂直的石壁，上面还有似是利器竖着刻有桃李春风一杯酒七个大字，这七个字骨气洞达，爽爽有神。
最为关键的是，有一人此刻正仰面朝着石壁，站于草地中央。
此人剑眉星眸，面容如古雕刻画，虽有年岁侵蚀，却依旧气宇轩昂。
他正认真的看着石壁，面色沉稳，若有所思。
李谦没有见过这人，正欲出声呼喊。
却是见到此人，双眼似有灵光一闪，一根漆黑如墨的尖锐利器突然凭空出现在了石壁之上，笔走龙蛇，几个呼吸间便在以前的七个字旁又是刻下了七个大字。
江湖夜雨十年灯。
写完之后，那利器又瞬间消失不见。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那人点点头，似是对自己所写很是满意。
“这两句诗如何？”
那人也不回头，语气有些感怀的说道。
“我不懂诗，字写的还不错，比我好多了。”
李谦知道是在问他，老老实实的回道。
那人转过身来，略带笑意的问道：“你怎么还不问我是谁？”
“我问了，你也不一定会告诉我真话吧？”
“哦？”
“如此夜半三更，把我引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肯定是不想被人察觉，所以你怎么会告诉我你是谁。”
李谦侃侃而谈。
“嗯，挺聪明。”
那人有些赞赏的点点头，看着李谦又是嘴角微弯，带着笑意说道：“好了，来，让我摸摸。”
“啊？”
李谦闻言，有些怪异的看着那人。
“我的意思是让我探探你的精魂心魄。”
那人急忙正色说道，话语间便走到了李谦身前。
他伸出右手，轻轻搭在了李谦的右肩上，认真说道：“放松心神，可能会有点痛，忍着点。”
李谦闻言，也不在多想，微微放松了心神。
他感受到两股不同的力量从那人手掌中传入自己体内。一股如刀枪般凌厉，戗体而行，带来无比的刺痛感；而另一股却如山间清泉，蜿蜒流转，无比舒畅。
这两种不同的力量在李谦体内飞速流转，李谦牙关紧咬，忍住不适。
片刻间，这两股力量行遍李谦全身，然后重新回到那人手中。
他移开了放在李谦右肩的手掌，然后用手摩挲着下巴上的点点胡须，看着李谦，面容似忧似喜，微微思索着。
“如何？”
李谦深吸一口气，明亮的双眼紧紧看着那人，面容坚定。
“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那人回道。
“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是我没有找到你的精魂心魄。”
李谦闻言面色有些难看，有点不敢相信。
自己当初可是过了石阶的，自己怎么会没有精魂心魄？
不过想到还有好消息，神色微微一振。
“那好消息是什么？”
那人看着满眼希冀的李谦，轻呼了一口气，慨然说道：“果然我没有看错，你真乃绝世天才…”
李谦三人登山门那日，曜日峰上。
肖世寻和破风、白老在商量宗内的一些事务。这时，李谦三人登石阶，引发了观世境的异动，三人皆是从中看到了王威在修习魂术上的天赋。
曜日宗的修习弟子本就在逐年减少，如今王威这样一个天资卓绝之人此刻进入了曜日宗门下，破风和白老即刻动身，前去小日峰查看。
而在两人走后不久，肖世寻一人却在观世境上看到，李谦在那魄压越来越强的石阶上，一步一步走上了山门。
甚至最后那段石阶，是跑上去的！
那蕴含魄力的石阶，在李谦踏上去的时候，毫无反应。似乎李谦这个人跟石阶上的魄力，毫无区别。
像王威那般，登上石阶，直入山门之人，曜日宗以前也是有过这样的弟子。但像李谦那样，一步一步走上山门，却是从未有人做到过。
观世镜可以判断一个人的精魂与天地魂力的契合度以及心魄的强盛程度。但李谦的情况观世镜却没有判断，只有普通人，观世镜才会不做判断。
因此他猜到李谦可能感知不到自己的精魂心魄。
于是，自从李谦入宗之后，肖世寻便一直站在崖边，隔着云层、山林，注视着他。
经过两日的观察，果然如他所料。
面对这样一个神奇的少年，他也无法再按耐住，于是便有了今晚的事情。
“绝世…天才？”
李谦听到肖世寻所说的好消息，满脸错愕，他睁大双眼，看着满脸感慨的肖世寻。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肖世寻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又是说道：“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天才。”
李谦彻底被震惊了。
“我连精魂心魄都没有，这算哪门子的天才？”
李谦现在严重怀疑这个人是闲着无聊，在耍他玩。
“谁说你没有？我只是说我没有找到而已。”
肖世寻背着双手，神色超然，淡淡解释到。
李谦一愣，接着大喜，双手紧紧抱住了肖世寻的右手臂，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呼喊到：
“看您这样子，您一定是有办法帮我了。”
“师兄。”
“长老。”
“师父。”
“大哥。”
“大叔。”
…
“哎哎哎，过了过了。”
肖世寻赶忙打住李谦。再喊怕是爸爸都出来了…
“不是师兄，更不是长老，我可没说要收你做弟子，也不能叫师父。”
“那我叫什么？”
“我姓寻…”
“那就老寻。”
“嗯？你叫什么？！”
“老寻，快别说了，天要亮了。”
肖世寻闻言，也是看了看天色，说道：“罢了，先不跟你计较。”
“你的精魂，我暂时没有什么办法。不过你的心魄很好解决。”
李谦精神一振，能先解决一个也是极好。
“你还是按照那本《心魄初感》而来，不过心神不再专注于心脏，而是全身。”
李谦闻言，立刻闭上双眼，按照肖世寻所言，开始感知。几个呼吸间，李谦便感到自己浑身极为舒畅。
他急忙睁开双眼，看着略带笑意的肖世寻，纳闷的问道：“老寻，这是…”
肖世寻脸色一黑，却还是转而感慨着说道：“你可以将你的整个身体…”
“视为你的心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