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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黄雀在后

第一步李木椿把手绘迎水坝工程图事先拍了一张图片,然后把原图浸湿后再晾干,撕掉一个角,弄的皱巴巴的,上面的字迹看着有些模糊。

去年8月份的一天上午,他把这张发皱的工程图,交给李祥,并嘱咐李祥这样说,在葬了“李鬼子”的第二天,自己又到看护小屋去收拾锅碗瓢盆等杂物,回到家以后,在饭盒里发现了这张纸,因为当时湿了,就扔在一边晾着,后来就忘记了。

昨天自己整理杂物,发现了这张纸,上面标题大字认得,叫“迎水坝工程图”,但这张图纸有什么用就不知道了,所以拿来给李叔看看。

嘱咐完这些以后,李木椿又叮嘱,如果李兴财问你有没有别人知道,你就说只有你自己知道,如果李兴财要留下这张纸,你一定不要答应,说这是你爹的遗物,自己还要好好保存。

李祥是在李兴财家吃了中午饭回来的,李木椿向李祥详细询问了上午的情况,果不其然李兴财问是否还有别人知道这图纸,并想要留下。李祥也是言听计从按照李木椿的吩咐一字不差的说的,并那种图纸带了回来。

按照李木椿的推算,李兴财虽然想把这张“迎水坝工程图”留下甚至销毁,但不可能强留,因为李兴财知道当初“李鬼子”死时大家想把他的遗物烧毁,那时的李祥像疯子一样护着,谁也动不得,最后无奈才交由“大老”保存,这个情况李兴财非常清楚,他绝对不能强留。

如果硬要留下,那么李祥肯定会到处乱说,反而不妙。

对李兴财来说,这张工程图足以毁掉他的全部。现在李祥和那张“迎水坝工程图”就绑在一起,成了一颗不知何时会响的炸弹。

明年是换届年,权欲炙热的李兴财肯定要想办法扫除权力道路上的障碍,那么下一步,李兴财会除掉李祥。

李祥根本不知道一个危险的陷阱就在脚下等着自己一脚踩上去,重重的跌到陷阱里抹着剧毒刀刃向上的尖刀上。

而这个陷阱的设计者就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甚至共同生活过多年的兄弟,在他看来比自己的大哥大嫂还要亲的亲人。

从那以后,李木椿明里暗里密切关注着李兴财,村委开会的时他注意着李兴财的言谈表情;自己远程监控看看李兴财浏览什么内容,李祥从李兴财家吃饭回来后的李兴财的说了什么,这些都是李木椿需要知道的重点。

一开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李木椿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但多年养成的隐忍习惯告诉自己,凡事都需要耐心。

经过一段时间,李木椿发现李兴财有了细微的变化,开会时特别是讲完话偶尔神情有些落寞;浏览网页原来喜欢搜索书法、暴富等内容,现在是一些谋杀、破案之类;叫李祥到他家吃饭的次数明显增多,经常询问“迎水坝工程图”的情况,嘱咐李祥保存好,不让要外人知道等等。李木椿似乎看到了一只狡猾的狼为抓获猎物做着准备。

进了腊月的一天夜晚,监控到李兴财上网又在浏览凶杀的案件,李木椿趁机把解缙之死的网页弹了出来,果然李兴财对这个传奇故事发生了兴趣,一晚上的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个网页上。此后的时间里,李兴财经常来光顾,看来李兴财采纳了自己“推荐”的这种杀人方式。

如果冻死李祥,最理想的地点就是大堤里,尤其是晚上,既没有人敢去那儿,腊月天气又特别的冷,不会被人发现。

过了腊月二十以后,连续降雪天气变冷,李木椿研究了未来几天的天气预报,密切关注着李兴财的动静,晚上一直叫李祥到自己家里过夜,询问李兴财的情况,他最后判断李兴财有可能就在这几天动手。

腊月二十三那天晚上,李祥告诉他,今天想去父亲的坟头更换墓砖,让李兴财训斥了一顿。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木椿马上想到冻死李祥最好地点就是“李鬼子”的坟头,这样李祥的死会让人猜疑到“守护神”。

腊月三十上午,李兴财特地来找李祥,叫他去家里过年,中午饭后,李祥没有回来,一直到了晚上也没有回来。李木椿想如果李兴财今晚动手,最起码也要到12点过完年以后,如果过年以前动手,碰到意外情况12点前回不来,街坊邻居肯定起疑,因为好多年了,李兴财的习惯就是12点过年。

晚上11点半以后,李木椿里三层外三层穿的很厚,来到街角,观察着李兴财家的大门。年三十的晚上,天上阴云密布,家家守夜贺岁,乎乎灯火通明,映衬的街上更加黑暗,藏身在角落里,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12点李兴财家的鞭炮噼啪作响,不一会儿,李祥歪歪斜斜慢腾腾的从李兴财家出来,后面并没有李兴财,李木椿暗地琢磨,难道今晚李兴财不动手,这可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然而就2分钟的时间,李兴财从家里出来,背上背着一个长长的布包,三步两步追上李祥,然后两人拥着肩向大堤里走去。

李木椿松了一口气,李兴财终于开始行动了。他远远的跟着他俩,一直上了大堤,看着他俩沿着中路向下走去,他没有继续再跟,因为他知道原野的雪里会留下自己的脚印。

等到他看到一走下中路,李祥竟然背起了李兴财,不禁心中叫绝,李兴财心思果然缜密,这样雪地里就只有李祥的脚印,而“李鬼子”的坟前全是石子草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李兴财曾经来过。

李木椿趴在道口的一边静静等着李兴财回来,快1点的时候,忽然从村子那边的道口跑上来一头猪,嘴里“呼哧呼哧”的喘气,后面还有一个人紧追不舍,那人的身影有些熟悉,李木椿正疑惑,那头猪顺着中路跑了下去,追猪的人跟着追了下去。

李木椿愣了愣神,认出是李立银偷猪,看着一猪一人向着“李鬼子”的坟墓方向跑去,李木椿有些担心,李立银的突然出现会不会影响李兴财的计划?

过了约半小时的时间,忽然从中路上来一个人,借着雪光李木椿看出是李立银,背上背着一个东西,应该是那头被追赶的猪。李立银没有停留,背着猪匆匆忙忙的下了道口。

一会儿功夫从北路那边又过来一个人,但那人个子很高速度飞快,似乎眨眼的空当已经来到大堤下,李木椿吓了一跳,这不是传说中的“守护神”吗,但转瞬之间他就想到,眼前这个“守护神”应该就是李兴财。

果然“守护神”在大堤下卸了妆,一会儿李兴财慢慢走上了大堤,环视一下四周下道口向村里走去。李木椿猜到李兴财背上的那个布包就是他假扮“守护神”的道具。

李木椿随后回到家,上了床觉得有些感冒,头昏昏沉沉的却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今晚的事,李祥没有跟着李兴财回来,说明已经遇害,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但随后他想到为什么李兴财会扮“守护神”从北路归来,虽然留不下他的脚印,却会留下“守护神”的脚印,也会引起破案人员的警觉。

初一早上李兴华通知他李祥死了,让他去大堤和派出所的小张一起守护现场,从李兴华的口中得知李祥是头部被坝石砸烂而亡并非冻死,这其中的具体细节,当时发生了什么,李木椿猜不出,只是隐约猜到李祥应该是被李立银打死。

上了大堤以后他特意看了看北路,根本没有“守护神”的脚印,早被浮雪盖住,不禁再次佩服李兴财的算计确实非常到位。

借口自己感冒,没有和小张进行更多交流,这个时机李木椿对李兴财的行为和大堤里的环境从头至尾仔细的推算了一遍,现场根本没有李兴财的痕迹,又怎么会发现李兴财实施犯罪行为呢?看来还需亲自动手,实施第二套计划。李兴财啊李兴财,你自觉高明,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李祥案发生后,李木椿一方面打听着案情的进展,另一方面准备实施第二套方案。初二的下午李立银被抓的消息在村里传开,李木椿对警察破案如此之快有些惊讶,但同时更坚定了他原来的想法,李兴财不会暴露也不会被抓,他的心机狡诈可以瞒得过任何人,却瞒不过自己,只有自己才是李兴财的克星。

在李木椿的眼里,李兴财已经是个透明人,他玩弄妇女,贪污迎水坝工程款,杀害“李鬼子”爷俩,自己手里资料齐全,这一切不仅可以很轻松终结李兴财的仕途而且很有可能吃一颗枪子或者吃一辈子牢饭。

即使他没什么事,单单没有了权力,这个人就会生不如死,以后李兴华上了台,绝对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所以在李木椿看来让李兴财去死十拿九稳。

初二的晚上,李木椿监控着李兴财的电脑,知道他这几天肯定睡不着。李木椿打开QQ,首先给李兴财发了那张“手绘工程图”,然后是淫秽日记部分截图,紧接着把事先做好的李兴财杀害“李鬼子”爷俩的截图发过去。

李木椿觉出李兴财方寸打乱,一是李兴财还在暗自得意,以为自己的事天衣无缝;二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罪孽被人知晓的一清二楚,而这个人竟是自己根本不会想到的细弱腼腆的李木椿。李兴财冷静之后,随即提出多少钱可以让李木椿放过自己,李木椿告诉他,只有死一切才能风消云散。

最后李木椿告诉他,明早8点村口赶集的路口见,别忘了拿上写好的遗书。

初三早上,李兴财借口赶集,开车准时来到村口。死死盯住早来的李木椿很想一下掐死他,李木椿一点也不害怕,相反带着蔑视嘲弄的眼神,从容的做到车后座上,跟他说:“你可以杀死我,不过我的邮箱已经设置了自动发送,如果我8点20回不去,你的那些烂事会立刻送到公安局的举报邮箱里,后果需要我再说一遍吗?不止你什么得不到,你的老婆还有上班的儿子也会什么都没有。再说你做的那些恶事还不够个死吗?死后一了百了,换来以后你的家人还能安稳的生活。”。

李兴财没有动手黑着脸一言不发。李木椿拿过李兴财的遗书仔细阅读一遍,和自己设想的基本一致,把遗书和早就准备好的一小袋呋喃丹交给李兴财后,李木椿随即下车,撂下一句“动动脑子,别耍花招。晚上把电脑开着!如果你还自认为聪明,那么今晚动手吧,至少你死的时候……我会陪着你!”。

初三下午李木椿远控着李兴财的电脑,把自己所有和李兴财的通话记录全部删除,晚上吃完饭,就在街口的黑暗中看着李兴财家的动静,大约10钟左右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李兴财老婆的哭声,李木椿知道李兴财已经死掉,从容回了家。

初五下午,村里的大喇叭忽然传出要拆除扬水站的消息,便出来打问怎么回事,得知案子已经破了,李祥是被李立银误杀,而李兴财是畏罪自杀。

拆除扬水站是河务局的业务,与公安没有关系,而且破案的公安已经开车离去,这些情况都是李村长亲口听公安说的。李木椿轻松下来,自己的目标都已实现,只剩下晚上抓紧把那些最值钱的宝贝弄回来一切都圆满了。只是没想到,夜深人静自己赶来,不仅没取到宝贝,却陷入一个张网以待的陷阱。

真相终于大白,大家却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情沉重。李兴华看着大家,心头一阵紧张,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躺着中枪,如果没有公安的努力,下场会很惨。

“李木椿,你给“李鬼子”下毒的时候,恶魔已经附上了你的身。你没有意识到,那张‘手绘工程图’就是一把给‘李鬼子’报仇的刀。他临死时算计到你会偷藏这张图,而谁拿着这张图,李兴财就会对谁不利,谁就准备挨刀。只是‘李鬼子’没有算到你会拿他的傻儿子挡刀。”

一颗泪珠从李木椿细细的眼角滚落下来,“是啊!只是,一切都结束了,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李祥下葬的时候,我能去送送他吗?”

李木椿连夜被带走,大家又回到大队部,坐在桌前,古玳忽然转向辛大明,“既然与李兴华无关,李兴财为什么会抠掉虎爪脚趾呢?”

“李兴财抠掉的虎爪脚趾,并不是暗指‘虎’,而是让人注意落款,那副虎坐中堂的落款是:庚辰年乙卯月XX书。这只被抠掉的虎爪脚趾正好指向落款中的月份,乙卯月就是三月,而三月的别称大家也知道,就是‘暮春’(木椿)。李兴财书法不怎么样,干支纪年倒懂了不少。我参透藏头诗后,又去了李兴财家,接着就发现了虎爪脚趾的秘密。”

大家心里一声惊呼,原来是这样。沉默片刻后,贝小艺打破了沉默,“开始我们都认为胁迫人是李兴华,你怎么会想到是李木椿呢?”若在平时,老窦和古玳又要笑话贝小艺十万个为什么了,但此刻他们没有笑,因为他们也想知道为什么。

“都是那枚铜钱惹的‘祸’。确定李官村祖先的坟墓存在以后,我就想谁最有可能知道这个秘密呢?除了‘李鬼子’父子俩,再就是李兴财和李兴华这两个相关利害人,还有一个我们未曾引起注意,就是和‘李鬼子’父子多年一起生活的李木椿。我把其它线索暂时全部抛开,就认为这几起案子是单纯的因为墓室宝藏杀人,这样谁还活着谁就是嫌疑人。”

古玳听到这儿,已经明确了辛队的思路,“我继续分析下,还活着的就剩下李兴华和李木椿,二选一,到底是谁呢?‘李鬼子’的藏头诗是最有力也是最真实的证据,所以你重新研究了藏头诗,发现被害人所指证的人不是李兴华而是李木椿,随即你重回李兴财家,揭开了虎爪脚趾的真正秘密,也是指向李木椿。”

辛队点了点头,“知道是李木椿后,一个大框架在我脑中形成,‘李鬼子’案、李立银误杀李祥案以及李兴财自杀案可以并案侦查,那就是李木椿杀人案。而‘李鬼子’案年代久远取证困难最为复杂,所以只好导演了一场大戏。”

“这件案子离奇复杂的程度以前我从未遇到过,但是最后辛队的大戏尤其精彩。一是制作各种道具,如观音瓷像、‘指证遗言’等,二是紧锣密鼓调查线索,安排小赵技术复原李兴财电脑、我和小贝走访李木椿以前的女友、小王待命开棺等,三是周密部署各个环节,特别是河务局拆除扬水站的通知,让嫌疑人落入陷阱。四是综合运用心理战,使嫌疑人李木椿心理崩溃,一举道出真相。这件案子对我来说启发很大,是一场生动的教学课,以后继续向你学习,辛队!”古玳由衷的说。

贝小艺其实想法更多,但此刻她打破了这种气氛,冲着古玳,“以后别有事没事老拿自己当神探,你那张脸,长的就没有神探样!”

“哎!你这小丫头……”古玳夸张的指着贝小艺。

几个人都笑了,贝小艺的气似乎没有撒够,冲着辛队却是低声嘟囔,“压根都是你导演你主角,我们跑龙套不要紧,都给蒙在鼓里。”

笑了一阵,窦立勇认真起来,“这个……,李木椿很多信息来自李祥,如李兴华家老屋的呋喃丹,李兴财的信息等,作案时的一些很关键的环节还安排李祥去完成,如拿‘手绘工程图’暴露给李兴财等。为什么李祥对李木椿如此言听计从呢?”

古玳看了看辛队,又回过头来,“我来说吧,他的前女友证实,李木椿有同性恋倾向,对她没有兴趣,所以两人才分手。”

“我估计李木椿少年时亲眼目睹母亲被侮辱深受刺激,加上他懦弱等个人性格的原因,性取向发生了变化。”

“你和辛队说过他们家墙上梯子的情况,李祥家的梯子始终放在墙上,而李木椿那边却放在墙角,这就说明,李木椿需要李祥的时候就把梯子放到墙上,让李祥过来,不需要的时候就放到墙角。”

“他对李祥既欢喜又厌恶,厌恶的时候多吧,一个特爱干净的人怎么会容纳一个脏乎乎的傻子。而李祥内心的深处,恐怕李木椿是他唯一的依靠和生活信心的支柱。”

…………

初六的上午,辛队他们把泥塑玩具还给孩子们,大家兴高采烈。辛大明蹲下身捏捏雀斑男孩的鼻子,然后竖起拇指悄悄的说,“你的玩具很棒,你也很棒!这是我说的!但是保密!”

告别孩子们,又重回大堤,连续几天的乌云终于散尽,此刻天空碧蓝,暖阳斜照,地面洁白,风轻物润。小王他们忙了一宿复原坟墓后,又在扬水站后的坝石坑里找到了李祥的遗物,一些泥塑玩具和一枚崭新发亮的铜钱,辛大明表情平静没有说话,把这些物事和那座****瓷像一同交给陪同而来的李兴华。

临近中午,紧挨着“李鬼子”的坟旁又立起一座新坟,不久一辆警车静静的驶向村里,驶向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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