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孑渊的信来了,在一阵清风拂过的时候,在麻雀啄掉了一颗樱桃的时候,在沈青栀打着小盹的时候。
他开头写着,青栀姑娘,展信安。
沈青栀仿佛能听到他亲口说这句话时的清朗与温柔。
她笑着往下看。
可他下一行写的是:我却不安。
小生不才,闯入桃花源扰了姑娘清静,姑娘莫怪。我心中明了这桃花源不是寻常地方,姑娘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
家父教导过我,遇到倾心的姑娘便要大胆追随,当年他就是靠写诗追到的我娘。
可是我文采平平,空有一身侠义之气。
笔墨顿了良久,滴在信笺上的墨点彰显他的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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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择日再访,望姑娘……”
“与我小亭一叙。”
沈青栀笑着合上信,随之而来是彷徨失措。
身上的这件褙子已穿了许久,绣花鞋上的桃花现在看来,也俗气得不想再看一眼。
沈青栀突然感到莫大的悲哀,她只是意念的具像化,这身衣服从被创造起便跟着她,她试着脱掉,可她突然发现,她连衣服的实体都触摸不到。
可笑的是她居然有了自己的意识,这里从来就只需要一个端坐阁楼之上安静如水的女子罢了。
在初尝心动的欣喜之后,这里再无平静如水。桃源城的四季各踞一角,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以桃源城正中的阁楼为界,斑驳陆离。
花开花落,白雪春风,再无一季。一年中的所有景象,迷梦一般,降临在桃源城的每个角落。
沈青栀捂住了嘴,猛眨眼睛,一片雪花和鲜红的桃花瓣一起,晃晃悠悠落在她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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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沈青栀施施然坐下,沏一杯备好的茶。
孟孑渊抿了一口,细细品味道:“好茶,初尝味道清浅,回味却浓稠。敢问这是什么茶?”
沈青栀略加思索道:“我将暮春的桃花和初春的嫩叶摘下,取桃源城的溪水作为茶引。此地没有茶叶,我就将嫩叶晾干,与桃花一起浸泡翻炒,算是不入流的茶叶。”
孟孑渊又抿了一口,咂咂嘴:“我孟家自诩书香门第,吟诗品茶之事常有。我虽顽劣,也品过不少茶。其中不乏有别出心裁者。可在我看来呀,无一比得上沈姑娘这桃叶茶。”
“如此好茶,姑娘可取过名字?”
“我……从未思量过。”沈青栀红了脸,“孟公子这样喜欢,不如就叫它,桃孟?”
“好名字!”孟孑渊还想说些什么,身体却透明了起来。一股红色力量将他包裹住,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留下满脸疑惑的沈青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