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下雪了。”
路修远捧着茶杯坐在窗边,热腾腾的雾气打在玻璃上,凝结成一滴又一滴的小水珠,顺着玻璃滑下。
“芬布尔之冬的前兆吗?”
一道妩媚的声音从虚无中传来,妖魅中带着祥和,明明挑逗放大人内心的欲望,但却让人发自内心的平静。就想沉浸于睡梦之中,不肯醒来。
“不,我拯救了世界。”路修远笑着说道。
“可你拯救世界的目的却是为了更好的毁灭世界。”妩媚的声音半是讥讽半是认同的笑道。
一阵寒风吹袭,卷起漫天的雪花飞向夜空,就如同夜晚池塘泛起的涟漪,一阵又一阵的飞向远方。
“欢迎回来。”沉默了一会儿,妩媚的声音说道。
“唔...时间旅行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路修远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时空跳跃所带来的眩晕感隐隐约约还存在一些,再加上刚跳跃回来就又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运动’,路修远感觉自己的精力有些不够用了。
“未来...未来怎么样了?”仿佛犹豫了好久,妩媚的声音才试探的问道。
“没什么,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只不过...”路修远惆怅的看了看窗外漫天飞舞的白雪,如柳絮随风起,随风愈吹愈猛,雪越下越密,雪亦愈大,如织矣一白网,丈以远则无所见。
“只不过少了些烦人的家伙。”
“嗯。”
妩媚的声音没有再问,一道波纹从墙角的黑暗中传来,于虚空之间化作一枚戒指,轻轻地落在窗边。
“我走了。”
“嗯,保重。”
路修远将那枚戒指放在手心,这枚戒指很朴素,没有复杂的雕刻,也没有一个华美的宝石点缀。只是一个淡蓝色的圆弧,戒指的边缘还有几处磨损,泛着点点苍白。
将这枚戒指小心地放在桌子上,路修远走到床边,从床上堆成小山的魔法材料里翻了又翻,从中抽出一件华美的吊坠,由一根乳白色的细线穿插在一颗深红色的红宝石之上。这颗红宝石的红给人一种耀眼夺目的华丽感,仿佛有着神秘的力量。
然而路修远将那根乳白色的细线从红宝石上解下来后,毫不在意的将那颗绚丽的、诱人的红宝石扔回材料堆里边。
小心翼翼的将细线穿过戒指,做成一件简单的吊坠。路修远歪着头盯着吊坠沉默了一会儿,将它郑重的放进自己衬衣的内兜里。
低头看了看自己左胸处裸露的皮肤,路修远抬手轻轻拂过,原本破损的地方已经恢复原样,如不仔细看的话,一点也看不出来这里与周围有什么区别。
转身几步走到穿衣镜的前面,一个身穿黑色礼服,中等身材,黑发红眼,有着几分明显书卷气的身影清晰的映入他的眼帘。
路修远右手抵在胸前,微微的向镜子里的自己鞠躬行礼:
“接下来的十年,要好好合作相处了,阁下。”
镜子里的路修远点了点头,双手微微抬起,在胸前随意地画了几下,一幅泛着紫光的符文在‘路修远’的身前浮现,镜中的路修远双手轻轻一堆,那倒符文在镜中一阵波澜,竟诡异的穿过镜片,融入路修远的额头。
“合作愉快。”
……
当刚刚升起的太阳第一束光芒撒到大地之时,艾索克城的居民早已洗漱完毕,出门迎接这新年的第一束光芒。
信徒们有秩序的排队前往位于城中央的圣彼特大教堂,去聆听全知全能的真主的教诲。今天是全知全能真主的诞生日,是主上光辉照耀人间的第一日,是伟大而唯一的主上聆听他虔诚信徒忏悔的日子……
其余那些不信仰全知全能真主的人也穿上新衣服去亲戚朋友家去拜年,或者早早地摆摊上市,为接下来的日子赚取金钱。
艾索克城位于教国、公国和帝国的接壤处,是一处独立城邦。三个国家常年爆发战争,彼此之间毫不退让,但却没有一个国家试图去占领艾索克城。
这不仅仅是因为艾索克城位置特殊,无论哪一个国家都无法轻易地将它纳入版图。最大的原因是艾索克城的城主休是整个大陆为数不多将魔法、神术和真气融会贯通的人。并且休老先生不仅实力高强,还桃李满天下,众多学生在教国、公国和帝国都担任高职,所以由休担任艾索克城的城主才能取得微妙的平衡。
当远处教堂的钟声当当响起,连续七下,路修远才懒散的从床上爬起,抬起手揉了揉近似鸟窝的头发,打着哈气拉开了窗帘。
“唔...”
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让路修远不禁眯了眯眼,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刺眼的阳光了,也只有这个还未爆发战争的年代才会有这么美好的事物吧!
伸手将桌子上的老黄历拉过来翻动了几下,如果自己时空跳跃没有发生差错的话,现在应该爆发了战争,芬布尔之冬将会席卷大地,厚重的乌云将太阳死死的捂住,只有一丝丝苍白的光芒透过乌云,洒在那片血流成河的大地上。
“干得漂亮,小伙子,昨天晚上你可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路修远自嘲般的笑了笑,从床头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看着窗外如同潮水般涌去的人群。
路修远轻轻地呼气,烟雾顺着苍白的脸颊向上飘去,飘过他那双酒红色的双眼,将路修远的面孔笼罩在烟雾之中,朦胧缥缈。
现在应该怎么办?
路修远静静的看着人群发着愣。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改变,虽然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但对于路修远来说,即使后果再严重,也不曾后悔自己所作出的决定。
那个未来实在是太无趣了。
“当...当...当...”远处传来议会大楼的钟声,新一届的议长将在新年的第一天,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郑重的宣布自己的就职。
“啪”的一声,烟灰掉落在地上,路修远笑了笑,顺手将烟头熄灭,扔进了床头的垃圾桶里。
慢悠悠的起床,走到柜橱前,拿出衣物。黑色马甲,同色正装,脚裸略紧的黑色长裤,一顶黑色的半高礼帽,有些苍白的面孔,再配上淡淡的书卷气息,还真是有点人畜无害的感觉。
小心翼翼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暗金色的单片眼镜戴在鼻梁上,拿起手杖,打开大门,哐当而出。
白天的走廊依旧有些昏暗,尽头窗户能透露的阳光相当有限,路修远快步走下楼梯,离开公寓,才感受到灿烂与温暖。
“来来来,好吃的葱烧鲤鱼!”
“新鲜的鸡蛋,只要三铜板一个!”
“又热又鲜的咖喱汤,早上喝一碗,精神一整天!”
“馄饨!馄饨!十铜板一碗!”
“刚从城外农庄采摘的新鲜蔬菜,好吃无污染!”
“大葱配卷饼!海蛎陪扎啤!”
……
卖蔬菜,卖水果,卖熟食的流动街贩大声嚷嚷,招呼着行色匆匆的路人们,在这里,有的会停下,仔细比较购买,有的着不耐烦挥手,急忙赶着时间。
路修远闻着恶臭于香气此起彼伏的空气,左手紧紧握住手杖横在胸前,右手则按住礼帽边缘,微微弯腰,低头走过这片纷闹的街道。
人多的地方就有小偷,尤其这片街道有着不少半失业做临时工的贫民和被人驱使的饥饿儿童。虽然路修远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倒不如说现在路修远的口袋比他的脸都干净。但路修远现在身穿的这件比价‘高贵’的衣服却让他成为若如狼群的小绵羊。
一路向前,当周围的人群密度恢复正常后,路修远重新挺直腰背,抬高脑袋,看向街头。
那里有位流浪的手风琴乐师在演奏,旋律时而悠扬,时而热烈奔放。
在他的旁边,围了不少衣衫褴褛,面色因为营养不良而蜡黄的孩子们。他们听着音乐,跟着节拍,按照自己的本能扭动着身体,笨拙的跳着不知从那里学来的舞蹈,脸上充满了快乐,仿佛自己正在参加华丽的舞会,而自己正是舞会中最闪耀的明珠。
一位表情麻木地妇女经过,裙摆肮脏,肌肤暗淡。
她的眼神木讷而呆滞,只有看向那群小孩时,才有些微光闪烁,似乎想起了三十年前的自己。
路修远静静的站在街头看着这一幕,一个个深色麻木的人在街道上来去匆匆,他们曾经的理想与斗志被生活的艰辛所慢慢削平,磨去了斗志。
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灰雾’,将本来明媚的天空压抑的有些昏昏沉沉。这些‘灰雾’普通人是看不见的,因为这‘灰雾’的源头,正是大街上的这些深色麻木的人们。
这些由麻木、无奈、绝望等一系列负面情绪经过长时间的沉淀,慢慢的从人体内‘散发’出来,形成了厚重的‘灰雾’。
这也是路修远选择居住在这里的原因,因为这些厚重的负面情绪对路修远来说,实在最美味不过的佳肴。
“唔...接下来该去哪里呢?”路修远望了望高高挂起的太阳,抬手摸了摸下巴。
‘叮’的一声,硬币在空中旋转,对于路修远这个选择困难症晚期的人来说,在遇到不能抉择的问题时,抛硬币是最好的选择,并不是因为硬币能帮你决定什么,而是因为在硬币抛出的那一刻,答案便会出现在心里。
还没等硬币落下,路修远便伸手接住了硬币,也不去看是正是反,毫不在意的将硬币放进兜里,抬手压了压礼帽,快步向前走去。
“哎呀!”一声轻微的惊呼响起,轻微的疼痛感从被撞的部位传来,让少女的眉头不禁皱了一下。
“真是不好意思,美丽的小姐,您没有受伤吧?”路修远非常绅士的搀扶一下少女的肩头,在察觉到少女皱眉后又非常识趣的松开了手。
“没...没关系的!”少女有些慌乱的摆了摆手,抬起手轻轻地拂过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将她那酒红色的头发挽在耳边。
那双天蓝色的眼睛仿佛蕴含着魔力一般,深邃而富有灵性。
“您的眼睛真是有魅力啊!”看到那双天蓝色的眼睛,路修远‘情不自禁’的将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
“谢谢您的夸奖。”少女有些羞涩的回应,仿佛不太适应别人的夸奖。
“啊!快到时间了,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了。”少女有些匆忙的向路修远解释,还未等路修远回到,就匆匆忙忙的向礼堂跑去。
看着少女匆忙奔跑的样子,路修远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摩伊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