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王和的汉子日日黏在执徐身后,执徐在哪他在哪,执徐向李逸讨了锤送他,还给他讲如何曳锤挂锤。可羡慕坏了许仲鼓,李逸让他随侍我身旁,护我周全,他自此只能日日在我身后干瞪着眼看执徐。
今日我和许仲鼓来校场送勾陈陶面,黄土滚滚,校场叫喊声震耳。李逸定建辰上九东进,执徐日日校场操兵,全然不像他,不过他操兵仅七日这三千多人说话做事就已经井井有条。我趁许仲鼓在赖在执徐身边要他教我剑术。
“执徐,你看都要打仗了,你要不也教我点?我也能护个自己周全,就不用李公专门派个人守在我旁边了。”
执徐取勾陈面具戴上,摇着脑袋问我:“好看吗?”
“好看,好看!你怎么答非所问啊?什么时候教我剑?”
“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学什么剑?”
“就是!女人家提什么剑?”许仲鼓已经笑得乐开了花,这下人可丢大了。
“他自己瞧起来不也是……”
“闲是吧?觉得跟阿圆玩无趣了就想想怎么弄来些铁刀。”
凤凰军中多为铜戈,铁刀稍少,更没有玄铠。李逸告诉我们军中的部分铜制武器是他们融钱所制——近年田中难得收成,即便是有也多拿去交赋税了,民间缺粮,粮价自然也升,后来二十多个铜钱,也就能买一掬黍子,只有金银不变,只是民间普通布衣又有几人能见到金银?所以李逸索性就收聚铜币,熔掉铸戈矛。也有从官兵手里夺来的札甲和刀,却只是少数。
凤凰军财力不及伯鲁,伯鲁军中人手配铁刀,质硬锋利,若是东进,军中武器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们自己军中制不出好武器,并不代表别人不能。
各地大氏家族拥私兵以护卫各自辖管土地。我特意因此去问过李逸,他说狄道有个李氏家族,狄道地处丝绸之路要塞,李氏从中牟利甚多,可以称得上是富得流油水,“要是能挟持了李氏家主,虽配不上南安的三万人所需器物,但给这山上三千多人装备精良还是绰绰有余。”
“李氏有三月中九携妻妾去紫松山踏青出游的习惯。”王和激动万分,双目炯炯有神“我家,我家在狄道!李氏家主李淳吉出了名的好女色,房中女妾近十数,却无儿女。”
“如此一来就方便多了,无儿女更合我心意!中九那日执徐和我扮美人在紫松山候着他,带二三十人随行在山中埋伏,待我们挟了李氏后再出来。无需人多,够用即可。”我得意扬头,这下一定能让许仲鼓那个莽夫刮目相看。
“我们什么我们?敢露脸了?”执徐取下勾陈扔到我怀中“帮我收好,和阿圆在这里乖乖等我!”
“不带我?”这么好玩的事情不带我?我出谋划策不带我?
“不带!”
说不带我就不去了?我和许仲鼓笑吟吟地在山下送执徐离开,看他们走后远远跟他们到狄道紫松山。执徐在一个凉亭里坐定,我们藏身在不远处的林中。我与许仲鼓虽平常互相看不对眼,但在这件事上意见却是出奇的一致。
执徐黑发扎堕马髻,着襦裙,外披那件他心爱的海棠纹外袍,一笑倾人城,我一时竟看得呆滞了。
我大气不敢出,趴了有两个时辰,腰酸背痛。有说笑声趋近了,三四十人的仗势,其中多为护卫。最前的应该就是李氏家主李淳吉了,满脸横肉,膘肥体壮,怀中搂一个年轻小妾,李夫人在右侧时不时地为他擦汗,身后还跟着四个妾室。
执徐也听到了声音,给脸上洒水作汉珠坐靠在亭柱边捂胸蹙眉,学西子?真有他的。
“那怎么坐个女人?”李淳吉怀中的女子指着执徐娇声说道。
李淳吉也注意到了,他一看到执徐就乐得合不拢嘴,放开怀中的小妾小跑到执徐身边,李家夫人欲拦但又讪讪缩回了手,“郎君小心……”
李淳吉置若罔闻,柔声问执徐:“美人这是怎么了?可需要我帮忙?”
执徐柔情似水地抬眼,望着李氏轻点头:“我……我胸口痛,郎君能不能帮我看看?”
李淳吉身子一紧,脸上横肉也跟着一颤,忙不迭地说:“看,看!在哪?”
“在这儿……”执徐转靠到李淳吉身上,李淳吉也咧着嘴给执徐身边挪了挪,伸手问在哪。执徐轻握住李氏手腕,李淳吉眼睛本就小,这会儿笑得埋在肥厚的肉层中更加难见了。
执徐拉李淳吉的手按到自己胸口,“在这儿!李家主惊喜不惊喜?”还不等李淳吉反应执徐擒住李淳吉的手腕押他在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李家女眷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郎君!”李氏夫人惊恐万状,试图到李淳吉身边却被周围哄闹而出的凤凰军汉子拦下。
“来人!来人!杀了这些狂徒,救老爷!”李氏夫人哭喊着,李氏妾室皆噤若寒蝉,抱团缩在树下,李淳吉随行护卫神色警惕,护在李家女眷前,刀已出鞘三分。
“谁敢乱动?”执徐压在李淳吉脖颈上的匕首压进肌肤,李淳吉哇哇乱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别动!你们都别动!壮士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都给你!刀……松一松……”
李淳吉无儿女,我猜想他应该惜命,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你们要什么?别伤了老爷!别伤他……”
“听说李家主富甲陇中,军备精良。我们要的不多,也就三四千人的装备,你们看看给不给的了?”
“这……”李淳吉面露难色。
“给!给!李家军械库中有!够四千人使!只要保家主平安,我派人给你们送去!”
“你这婆娘!那些东西近我全部身家,这些年我就攒那些个东西了,你……”
“那些东西是死的!你是活的!你若是出事留那些冷冰冰的东西有何用?李家家财与我何干?整个李家我在乎的只有你这个人!你却是不懂!十七载冬去春来,你从未懂过!”李夫人噙着泪咬牙看向执徐,“送到哪?”
许仲鼓头顶草环伏在我旁边赞叹李夫人重情之举,“瞧见没?我以后找婆娘也要找这样的好婆娘!”
“就你?人家李淳吉好歹有钱,你有啥?穷嗖嗖的有人能瞧上你才怪!”
“我是男人!你个绣花娘们儿才找不到媳妇!”许仲鼓说着一巴掌呼我脑袋上,我捂着脑袋扒拉着身周的草爬起来骂道:“你才娘们儿!我堂堂七尺男儿,才不是什么娘们儿!”
这不骂还好,一骂所有人都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纷纷转头看向这边,许仲鼓捂着头缩在树后不肯出来,留我一个在众人瞩目下尴尬挑起嘴角,“都……都在呐!你们唠你们的,继续,继续……”
我挠头慢慢缩回身子,打算重新躲起来。
“文霁!”执徐一声怒吼,吓得我又从树后弹出来。
“哈,哈哈……啥……啥事?”我踹了一脚还缩在树后的许仲鼓,看许仲鼓扑进众人视线,我才垂着头磨蹭到执徐身边,“你们说哪了?送哪是吗?送鸟鼠山吧!鸟鼠山可以!”我干笑着试图转移话题“到时一手交人一手交物!还请夫人记得带家丁送来,家丁不能佩刀。明日午时我们在鸟鼠山下等您。”
李夫人微微点头,“莫伤老爷!若老爷有事,我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所以……你来这儿干什么,文霁公子?”
“……”看来执徐还是不肯放过我,“我......我来看看辰美人有没有被老男人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