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林云霁翻墙偷溜回将军府,昨夜彻夜未归若被人察觉会出乱子。
林云霁一路无话,在师父屋门前分别时,她狠狠瞪着我,揪着我的衣襟低声道:“无论你位拜多高,我不会嫁你!”
我愣在原地,天又阴霾,院中银杏惊落了一棵果子,啪嗒砸在枯叶堆中。
起风了。
有些落寞,为何?
身后师父房门吱嘎打开,他披着那件海棠纹袍,倚门问我:“喜欢她?”
她?
“那种娇纵女子谁会喜欢?”我搓手哈了一口热气钻进房中,师父掩门为我沏了一杯热茶。
我告诉他新野县令之事,责怪他龟印那么重要他竟如此不看重,他笑而不语。
我捂茶杯在手,热气穿过杯盏传入手心,我问他:“老头,王和一直敬你。我们这样做,可会陷你于不义之地?”
王和与师父共同经历凤凰起义,直属师父。在这几日王和待师父的语气举止中,可以看出他至今十分敬重师父。
“我正值壮年,叫什么老头?”师父一掌拍我后脑勺,又将手藏入袖中,叹气道:“总得有个选择。王和与赤乌,我选赤乌。终是我对不住他……”
“没有两全法?”
“……别无他选……”
一阵沉默。
秋风瑟瑟,吹开虚掩的门,哗哗吹动师父散发的发梢,卷起桌案上几页纸。我起身关紧门,屋内重归平静,只是昏暗非常。
师父先开口打破沉默:“元泱,昨夜……”
我装作不知,打趣道:“昨夜我私会了一个女人。”
“……”
寂静非常,师父一直没有开口的意思,我沙哑着声音道:“我一直有太多事想问你。”
“什么?”
该从何问起,问阿爹,问左丘淮,问行人一字,问他为何将我交给皇上……
正思量时,我莫名其妙张嘴的问道:“师父,师娘有生之年,您与他相识多久?”
“不过一载而已。”
“足以用一生相抵?”
“若能换与他多一日相守……可笑吗?”
“……”我闻言挣扎许久,还是狠下心问出这一夜都在困扰我的问题:“师娘……叫什么?左丘淮……是吗?”
他不可置信看着我,声音沙哑:“元泱?”
我虽早就知道结果,见他此时的神情还是不由得怒上心头,怒气从心头直冲上面,冲的我双眼发痛。胃中粘液翻涌,口中干涩,呕吐感不断在口胃中肆虐,我吞咽口水,颤抖道:“师父……所以……所以你喜欢男人是吗?你不娶妻就是因为爱上一个男人?”
说着我抚胃从座上弹起,难以接受,崩溃大喊,昨夜他的所作所为萦绕在我脑海挥之不去,我不断抓挠自己昨夜被他动过的头发,头皮麻痛,“我的师父喜欢男人!哈哈哈!”
他静静坐在桌边,握拳沉默不语。
我继而喊道:“我!许元泱!一直拿你当我的身生父亲!一直拿你当生身父亲!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字行人?你拿我,一直当左丘淮的替代品是吗?凭什么?告诉我凭什么?”
咚!
我一脚踢倒案桌发出闷响,杯盏撞地发出清脆响声,残留茶水在杯中打转。
我豁然清醒。
屋内死寂。
师父看着一地狼藉隐忍许久,最后只挤出来一个字:“滚。”
我看着被自己踢翻的案桌和撒了一地的茶水“师……师父……”
“滚!”师父抬手指着房门身子发颤,声音从胸腔挤出,颈部青筋暴起,双目通红。我从没见过这般模样的他,吓了一跳。想对他道歉,可只怕现在他一眼都不愿多看我,只好出去。
哐!
房门再次被关上,屋外已经下起了小雨。
我久久看着从屋檐上滑下的雨滴汇聚到一定大小后啪嗒坠地,抬手扇自己一记耳光,责问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许元泱啊许元泱,什么都搞砸了……
就这样,我有两日没见师父。林云霁来寻我,扔给我一沓纸,记述县衙内及县丞县令府中账目,其开支花销远远超出年俸。
“县令昨日交给我的……”她别过脸撇嘴道,“之前……我非有意。你也不想娶我,我们是一条绳的蚂蚱……”
“蚂蚱?你是,我可不是!”我倚在外廊廊柱上,这里正好可以看见亭中朱厌。林云霁倚在另一边廊柱上,我摸一把怀中步摇又连忙抽开手,抬眼看林云霁并没有主意到这一举措便松了口气,她笑道:“那就当你原谅我了!”
说着她举拳向我,我回应着抬手与她碰拳,她又猛地拍开我的手,手心向上仰首道:“步摇,还我!”
果然主要目的不是道歉,我白她一眼,道:“丢了。”
“丢……”林云霁不可置信高呼,“丢了?”
我拍她的肩膀,假意劝慰道:“我亲自给你打一个,定好那个簪子千倍万倍!”
她撸起袖子在我腹部猛击一拳,这一拳力道之重让我捂腹连连后退。她又握拳紧追而来,我再退两步,她抬脚要踢我门面,我只得连忙后翻躲开,大叫道:“你这是下死手啊!”
“别跑!”
“不跑我傻啊!”
林云霁紧追不舍,追我绕屋几圈。再路过朱厌时见王夫人远远向这边走来。我驻足回首,林云霁见我没有继续逃窜,同猎物到手的狐狸般狡黠一笑,举拳向我扑来。
我侧身躲开握住她的手腕轻松一转挟住她,将头放在她的头上,面向王夫人来的方向低声道:“许夫人不要乱动哦!”
王夫人已到面前,调侃笑道:“年轻人当真是气盛!”
林云霁挣扎不得,暗踩我脚面,我跟她僵持许久实在难耐脚背痛楚才放开她。忍痛呲牙对夫人笑道:“王夫人说笑了。新婚夫妇不都是如此吗?”
王夫人说晚上王和为我们摆宴送行。
“送行?”我纳闷,师父什么都没告诉我,这几日我连他的面都没见到,他还在生我的气。
她诧异:“辰将军说要走,没有告诉你们?”
“他说了,谢谢您来邀请我们,我们定会如约而至!”林云霁恭敬送走王夫人,我问她怎么也知道我们要走的事,她说:“我来是想说来着,被你一气全忘了!”
“为什么忽然要走?”
她低声说:“文叔叔把将军府的账目都偷到了,不跑等被抓啊!”
我竟全然不知,他们二人在冷落我的这段时日竟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
“什么时候走?”
她摸了摸怀中账目,抱柱环绕一圈,“这会儿文叔叔应该和王和在一起,一时难脱身,只能等宴会后咯!”
“……怕只是鸿门宴。”距宴会结束还有整整一日,定会被察觉端倪,不能等到宴会后,要走得在此之前。
师父只怕今日都会和王和在一起,难以脱身,我让林云霁躲进房中,等府中生乱再趁乱逃走,“到时他们会北追,你向南跑,沿汉水走避城走,我会去找你。”
“将军府的账目呢?”
“我这里。”
“给我。”我收好账目藏在怀中,仔细把林云霁藏在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