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空一碧如洗。
飞雪城城外,灵舟台。九洲大陆各地界,但凡人流量较大有运输需求的城池,仙盟都会设立灵舟台。飞雪城每日都会有两架运输灵舟分别飞往无涯山与苍梧洲。
上船费视路程长短而定,目前只有苍梧洲的大城有洲内来往的灵舟,其他地界的灵舟通常只在大地界之间飞行。
飞雪城去往无涯山的灵舟出发时间是在清晨,所以每日一大早就会有人在灵舟台等候。上船的纸契都是提前购买,所以不会有挤不上灵舟这种情况出现。
只要随身携带着纸契,灵舟禁制就会放行。
华云筝起先还只是觉得新奇,可第一次看到灵舟台实景,着实还是被惊艳了一把。
数十级白石长阶向上蔓延,站在台下隐约能看见灵舟露出的一部分,她没有用飞行法器,而是选择一步一步拾级而上,阳光从天际穿越而来,身边是修身御器飞行的莹光道道,五光十色中,小小的人儿缓慢前行。
随着她的步伐,灵舟全貌逐渐显现。
庞大的船身被金色的灵光禁制笼罩在其中,龙头高昂栩栩如生,目泛金光。船尾翘起高悬如意结,犹如龙尾蜿蜒飘逸。
船身细细雕刻仙盟标志,灵气顺着表面缓缓流淌。上有观景楼,四角飞檐衔铃,琉璃瓦反射着光线散发出令人目眩的光彩。
灵舟浮空于海面之上,磅礴气势让见者自觉渺小仿佛沧海一粟,心胸震荡难以言喻。
听闻飞雪城的灵舟只是中型规模,饶是她自诩见过山川河海,跨过时空长河,此时也不得不为九洲大陆的盛世而感到惊叹。
这也使她越发好奇中洲仙盟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修士飞上灵舟台后就得从登船口登上灵舟,队伍井然有序,华云筝小跑几步跟着队伍。
她见过太多更华丽的飞行法器,但今天这种登船体验实在是太过久远,除了新奇可能还有更多的怀念,因此小女孩还是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会儿。
前往无涯山的绝大部分是三大门派中人,有在雪域冰原寻找突破机缘的,有同门组队历练完返程的,也有凑热闹跑来见识一下城主之战的。所以灵舟上修士修为跨度并不大,凭穿着也可区分门派。
“诶,你是哪座峰上的小师妹,怎么没见过你。”
华云筝刚找了一处地方站定,就有一人走到她身边询问。
她侧身看去,来人是个正值芳华的少女,约摸较她大上个五六岁,看不透修为,一身白衣飘然,清丽脱俗的模样不施粉黛,发髻上仅簪了一支木钗,气质如干净清透的山间溪泉,少女不语未笑都让人感觉舒适。
云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衣,还想到头上的银色发带,扮相在这灵舟上倒还真是像与她一起的。
“我是飞雪城的人,此次是前去无涯山拜师门。”云筝把早已想好的说辞解释给她听。
语毕,少女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我是仙云宗淬雪峰的肖若秋。”她支吾了一会儿,才道,“仙云宗每隔三年才会开山门收徒,你这会儿子去恐怕要等好久,不过隔壁长生门和两仪剑宗应该快了。”
华云筝咬了咬唇,竟然忘了这茬。可她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须去仙云宗。
肖若秋见她失落,忙说:“你若想来仙云宗,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可能会委屈你一些时日,宗内杂役弟子一直在收的,早些年是刘师兄在管事,如今不知道有没有换人。”末了又补了一句,“宗内年后大比,还有机会进外门的。”
她心想自己五灵根资质,就算等三年可能也不过是杂役弟子之流,遂道:“多谢肖……道友指点。”
肖若秋见她乖巧的样子,心里一软,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你跟我们一起吧。”
华云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几个与她同样白衣着装的年轻男女正聚在一起有说有笑,便摇头婉拒了她的好意。
“那好吧,希望以后有机会在仙云宗看到你。”肖若秋也不勉强,笑了笑回到同门人群当中。
云筝回过头,席地而坐,假装毫无知觉的接收偶尔飘她身上来的神识。
她望着飞速而过的风景,思绪万千。
灵舟飞行了整整一个白日,等到目的地时,已是傍晚。
无涯山灵舟台的设立点照顾了三大门派,它与三大门派的距离都差不了太多。
华云筝刻意慢吞吞的坠在人后。
灵舟台有各宗门圈养的灵鹤,凭身份玉牌可以不用花费就送弟子回师门。也有自行御器回去的,毕竟灵鹤数量有限还需要等候。
她避开人群退到一边观察了一会儿,选择了一个看起来与她同为练气四层修为的修士,她不认路需要跟在人后,修为太高的,她怕驱使一叶舟会跟不上。
眼见的那人丢出法器要走,她赶紧从储物袋取出一叶舟,掌心大的锯齿叶缓缓扩张变大至可容纳两人大小的面积。中品一叶舟最大面积可容纳三个成年人,还会自带能防风的禁制。
“师妹等等!”有人拽住她的衣袖,“顺道载我一程呗。”
华云筝嘴角一抽,没防备差点被拽下法器,仙云宗如此团结友爱么,谁都这么自来熟。
灵舟台上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
她环顾四周,却没见到说话的人。
“这儿呢!”有只小手在叶边不停晃动,“我在这。”
一叶舟随着她的心意慢慢下降,一跟她差不多个头的小男孩摸着脑袋笑得灿烂,咧开的嘴还能看到缺了一颗的牙齿,婴儿肥的双颊肉嘟嘟的可爱。
小男孩雪白的衣服到处可见泥渍,头发倒是齐整,却蹭着一根杂草。
他见着华云筝,瞬间双眼发光满脸写着‘我有救了’的几个大字。
“师妹,江湖救急,到了山门把我放下就行。”他一面说着一面抬起小短腿就往法器上爬。
“我……”云筝忍住把人丢下去的冲动,保持微笑。
他坐姿端正,双手放在膝上,歪着脑袋露出小虎牙,“嘿嘿,我好了,走吧。”
不气不气,长的可爱的小孩子都是天使,她这样安慰自己。
华云筝一本正经的说:“我不是仙云宗的,不过我可以送你回去,就是有个要求看你答不答应。”
小男孩找错了重点,“咦?你竟然不是仙云宗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血压有点高,想到先办正事,只得往下说:“带我去找宗门负责杂役弟子的管事。”
“这个好说,咱们快走吧。”他小手一挥,端的是‘小爷我罩着你。’的王霸之气。
云筝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与此同时。
中洲星诡楼的机密阁在一声巨响后,有人影在晦暗光线中来回走动,只听他说了句:“竟是在无涯山。”
“时也,命也,运也”,其中有一名老者,他望着高悬的星河卷,深深的叹息飘散消逝在这机密阁当中。
余霞成绮,漫天绯红。
一叶舟摇摇晃晃载着两人飞向远山深处,而两个小小的人儿不会想到,九洲之乱随着他们身后的这道霞光正缓缓掀开它的面纱,命运脱离既定的轨道,走向未知……
于是车水马龙,街市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