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镇,楚风院落,大门虚掩,院子有些凌乱,水缸也已经破损,巨大的水刚由陶泥烧制,此时已经碎成几块,只剩一个缸低,像是雨水后,并未干涸,有些水虫不停的来回游荡,房门也被打开过,只是房中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并未散乱。
“家里招贼了,院中有石凳,你用这个擦一下,先坐一坐,我一会去镇里,看看孙姨,咱们就走!”楚风抛给穆青烟一截抹布,让穆青烟自行擦拭。
“你之前就住在这里?”穆青烟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个看起来破旧不堪的,甚至都称不上房子,更像个土窝的住处,有些难以置信,再看这院墙,别说挡贼,个头高一些的,抬腿都能跨过去。
“年久失修,当年爹娘在时,还会收拾的妥妥当当,这几年我一个人住,除了去山里打猎,便是有个睡觉的地方,本就不牢靠,又在这气候恶劣,雨水暴虐的边陲小镇,没塌了就算好老天爷开眼了!”楚风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好在也不住了,以后等爹娘回来了,再请几个泥瓦匠,重新盖上三间大瓦房便是!”楚风走出屋子,将房门轻轻虚掩,同穆青烟一起站在院中,看着眼前破烂的院墙,说道。
穆青眼原本是打算坐下休息一下,只是即便擦拭干净了,这多年来被磨的幽光铮亮的石凳,看起来依旧不是很顺眼,姑娘本就爱干净,最终还是没坐下。
看出穆青烟的心思,楚风也略显尴尬,回来也只是想再看下孙寡妇,离开前曾经给过他不少银票,还让陈镇长安排分发粮食,但镇子中人市侩,随无大恶,却也不都是知恩图报的有心人,楚风自然不放心,再者,那些家长里短,碎嘴子的妇人们,曾经连自己这个半大的孩子都要坑骗几条大鲤鱼,若孙寡妇不小心露了钱财,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二人出了院子,楚风任何东西都没拿,也没有什么需要随身携带,便直奔镇上。
一路无人,曾经不管什么时辰都有镇上夫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拉家常,而今天,往日需要排队使用的磨坊,都空无一人,如此反常,让楚风有些意外,或者说有些不详的预感。
“好像出事了。”楚风看了穆青烟一眼,脚步加快,朝镇中心位置走去,镇子地处偏僻,总共几十户人口,西泾国皇室,甚至都没有在此设立府衙,而整个镇子的中心位置,也就是陈镇长的住所了。
有了计较,楚风脚步便快了,穆青烟随后跟上二人片刻就来到了陈镇长的住所,身为镇长,就是不一样,巨大的院落,以及高高的院墙,都不是楚风那破败的院子可比。
还未走近,就已经听到院中传来沸沸扬扬的呼喊声,伴随着孩童的啼哭。
“镇长,我们去哪?”
“镇长,赶快逃命吧!”
“镇长,我的孩子还小,我男人死在了山里,这让我们娘俩咋活啊!”
“那山上仙人,为什么找我们麻烦,我们把粮食还给他妈呢好不好,我不想离开镇子,我无处可去!”
楚风仔细分辨这每个人的哭嚎声,从这些话语中,楚风也听出了一些端倪,脚下一蹬,轻轻跃上两丈有余的院墙。
穆青烟跟着跃上墙头,看到院中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男女老幼都在,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应该就是之前大嗓门哀嚎的。
楚风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孙寡妇,蓬头垢面,头发散乱,身上有着凌乱的脚印,即便如此,她依旧紧紧将傻儿子死死的揽在怀里。
“那是……时楚风!”
“是楚风!”
“他回来了!”
楚风一个俯冲,轻轻落到孙寡妇身前,没有理会周围人的哄闹,伸手去搀扶孙寡妇,只是刚一触碰到她的肩头,她便一个哆嗦,坐倒在地上的双腿使劲蹭着地面,想要往墙边再靠一靠,哪怕此时她一半的脸庞已经擦着墙壁,流出殷红的鲜血。
“孙姨!是我!”楚风嘴唇颤抖,看着她满身的脚印,楚风已经明白了,随即轻轻帮她把身上的脚印,轻轻掸掉。
颤抖着转过头来的孙寡妇,看到眼前的人,正是楚风,闪躲的动作才变的缓慢,只是依旧在往墙边躲闪,抬头望向楚风。
那是一双无助、迷茫、惊惧,甚至有着绝望的眼眸,楚风从未见过这种眼神,即便是被自己击杀的那些人,也不曾见过,这一刹那,楚风心揪了起来,一股曾经在爹娘消失那个夜晚,才有过的疼痛。
如针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扎在楚风小心翼翼隐藏起的心坎上。
片刻,又仿佛是过了良久,孙寡妇,无神的双眼之中,突的留下两行清泪,顺着它眼角、鼻翼、到嘴角,她似乎抿了抿嘴角,将眼泪咽进了肚子,却不曾发出半分声响。
这一刻,楚风心是痛的,怒火却也已经剧烈燃烧起来,不紧要让那些外来的修士知道承担自己的怒火,还想要之前一脚一脚踩在孙寡妇身上的人,加倍偿还,只是楚风知道那样做不行,毕竟都是乡里乡亲,只为自己一时泄愤,最终,只会让孙寡妇被镇上人孤立。
愤怒,楚风的愤怒已经掩饰不住了。
穆青烟察觉到楚风异样,不过,她能理解的只是听楚风提起的凌家和无常宗的修士带来的灾难,却不知,楚风此时更加愤怒的是,这些镇上人对孙寡妇的迁怒。
穆青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然而,楚风也不需要安慰,这些年一个人生活,早已习惯。
“我楚风回来了!”哄闹的人群,突然就安静了下了,只是片刻,再次轰闹起来。
“都安静!都安静!”陈镇长扯着脖子大喊,好半天才让人群停止喧闹,而一直哭哭啼啼的孩子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都停止了哭闹。
陈镇长一翻严厉呼喝,总算让众人安静下来,人群让开一条缝隙,让他挤到楚风身前,尴尬的看着楚风轻轻拍打着宿寡妇身上的脚印。
“这个……这个……那些没脑子的婆姨,一听说是孙寡妇招的灾,这才……我拦了,真的,但没拦住,等回去,我一定严肃处理,狠狠教训他们,楚小子你放心!”镇长一脸尴尬的看着楚风,想要上手帮忙拍打灰尘,被楚风斜眼一瞥,便不敢上前,尴尬的看着楚风一下又一下,慢条斯理的拍打着。
“这个脚印跟你的鞋子,很契合啊。”楚风看了眼局促不安的陈镇长,冷声道。
“不是,不是我的,是李二那孙子踹的,他踹的最狠,说什么刚置办的的三间瓦房就这么瞎了,心里有气。”陈镇长赶忙推脱,矛头直指李二。
“楚小子你别听他的,就是他带的头,说孙寡妇是祸殃子,是他把那些神仙老爷找来的,还说那些粮食是给我们送的断头饭,叫我们吃饱了,喝足了好上路!”名叫李二的汉子,瓮声瓮气道。
接着便是闹哄哄一团,有说镇长的,还有说谁家婆姨也上脚了,楚风仔仔细细都听在耳中,却未再说半字。
都说穷苦人生性质朴,可这一眼望去,只是穷山恶水养育出的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