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西格玛被德布罗意接回召唤系宿舍，路上他就在打听莱布尼兹的事情。
“你小叔叔打算再去灰谷进修一下，机械师可是一个需要一直学习的职业。”德布罗意这样对西格玛说，“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躲你，他还想躲我，为此磕到了头。”
这是他和莱布尼兹对的口供，他不负责对西格玛的解释，具体的情况莱布尼兹以后会自己来说。
“磕到了头？”西格玛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
“对，血都流出来了，当时可把我吓到了。我送他去了医学院，所以只能拜托斯维尔去接你们。幻术系也离白泉近。”德布罗意摆摆手，“幸好你叔叔的问题不严重，包扎了一下就没问题了。”
他上次看见同族流血都是二十年前了，不过他那时候都没有被吓到……果然是因为莱布尼兹让金属变形时那吓人的气势太让人印象深刻了吧？
上一秒吊打全场下一秒就狼狈负伤什么的。
德布罗意表示一言难尽。
“对了，你打不打算当我徒弟？”
西格玛刚因德布罗意的轻松口吻而松了口气，此刻果然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
“嗯？”前阵子不是还回避这个问题的吗？
“你看，从咱俩认识都要半年了。育英现在也又要开了，想不想正式接下来林语者这个传承？”德布罗意用一种诱拐一样的语气询问，“再说了，你的记忆力太好，该教你的东西都差不多了。如果你同意接受我的传承，我就能开始教你些关于法术的东西了。”
“法术？”西格玛的眼睛瞬间就亮起来了。
“我可以带你契约一只信鸟，这样你以后就能自己给你父亲寄信了。当然，给莱布尼兹可能会有困难，灰谷太远了。跨国信件还要过审查。”德布罗意回答。
“我同意！”西格玛果断点头，反正小叔叔和父亲都支持这件事情。几个月前伦纳德还特意寄信给了德布罗意先生，告诉他西格玛很聪明，家里如果能出一位阁下很荣幸……
还说，西格玛如果调皮捣蛋，该罚就罚……
亲爹，真的。
“那我们明天用传送门去月寂王城，传承者得登记一下。”德布罗意点头，“过会儿我得去校长那边说一下，你中午打算吃什么？”
西格玛对这种匆忙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他已经习惯了德布罗意高超的行动力。他被德布罗意放在了宿舍里，午饭也提前打包好了，打发时光的是一本《传承者名单》。作为一名新晋的传承者，他还是需要了解一点其他的传承者的。
而北地的传承还真的非常有趣。
它们要么比较难学，要么需要特殊的天赋，要么修习需要特殊的材料或者环境，难以普及，却又比较重要。于是没有被编写进学院教材里，反而保留了比较原始的师徒制。
一个传承者得是正统才能把传承传下去，但其实不是正统的也可以教授传承。因为一代只有一个正统传承者，也因为没有一个传承人数众多。
并且传承的代数也差别很大，比如“洞悉者”这个鉴定师一样的职业现在是第七代，基本上每一任都是寿终正寝的。而“影舞者”是个刺客职业，现在已经传承到了二十六代，很少有活过三百岁的。“隐弓者”就更惨了，这个狙击手一般的传承也因为短命而传到了二十六代，并且，它的唯二传承者在二十年前的无名战争里一死一退隐，现在濒临失传。
其实林语者也一样，德布罗意的师兄才是正统者，结果二十年前死了，德布罗意作为唯一的林语者只好成为正统，担任了传承的使命，而之前德布罗意一样是半隐居状态。
西格玛看着林语者条目后面的四个字，濒临失传。
等明天之后，这四个字就会被划去了。
而此刻的德布罗意，正在艾尔莎那儿，他可没管莱布尼兹的说辞和借口，把一切都和艾尔莎和盘托出。
“我都觉得他是个人才，您不可能不知道。”德布罗意摇摇头，语调中相较于恭敬，更多的是亲近，“或许我是个小辈，但看在同为传承者的份上，育光者阁下，您能不能帮帮他？”
被称为“育光者”的艾尔莎还是梳着那个过于复杂的头发，此刻她轻微叹气，“不是我不帮他，而是他根本不让别人帮。这事情很复杂，如果他不能把心结放开，也没人帮得了他。事实上昨晚医学院发来消息，我就猜到了。”
德布罗意微微皱眉，什么都没说。
“你知道他特别宠他的学生，欺负欺负他，他可能自己都没感觉，但敢动他学生一根汗毛，他能扛着构筑的机械炮把人家宿舍轰开半堵墙。”艾尔莎再次叹气，“因为他的教员，当初对他太好了。莱布尼兹二十二就离开家了，他的教员，堪称是他的母亲，莱布尼兹也确实是工匠协会那一代最优秀的，甚至在吸收了机械之都传承的灰谷，米塔尔·莱布尼兹的名字也是排的上号的。那一代学院机械系根本没有能和他竞争的人，所以当初学院特意避开了这方面的宣传……”
这也是莱布尼兹能在学院隐姓埋名的原因之一，和他同级别的人都比他大至少五十岁，并不会特意关注敌对竞争势力的小辈容貌及姓名。
“他的教员确实宠他，那位女士也很开明，只可惜死的太早。她把齿轮给了莱布尼兹，但真正把莱布尼兹拴在工匠协会上的，其实是她和她的死亡。如果你母亲把一生都献给了一个组织，并且你也在组织内……虽然莱布尼兹在工匠协会受到了无数刁难和非议，但他的才能摆在那里，其实在禁咒雨事件之前也还是能过下去的。”艾尔莎垂眸，“当年我试图挖角过两次，他一直不同意，直到禁咒雨……”
“他们背叛了他。”德布罗意低声接口。
“如果那时，我和军方不伸出援手，他就真的死在刑讯里了。”艾尔莎回答，不带什么语气，“他们甚至用十二刀来审讯他，就是军人，也并不是人人都能撑下来。”
十二刀，精灵的审讯方法之一。北地的强大医疗系统在这里显现了残忍的一面，死亡不再是一种解脱，医疗会一次次把人拉回来，直到……个体的精神完全崩溃。
德布罗意被十二刀短暂的吓到了，不过他很快整理好情绪，抓住了艾尔莎口中的另一个关键词汇。“军方？”
“制式军刀，他设计过制式军刀。”在德布罗意的抽气声里，艾尔莎喝了口茶，“你现在明白了“那一代的机械师，学院没有比得上莱布尼兹”的含义了吧。当年军方不同意莱布尼兹去灰谷避难，担心图纸泄露。不过现在那版军刀也退役五年了，图纸解禁了。我会送他去灰谷，现在他还不能完全暴露在北地的工匠协会眼皮底下。至于西格玛……”
艾尔莎看向德布罗意，神色完全严肃下来。
“作为他的导师，半个监护人。我的建议是你带着他立刻离开学院。伦纳德那边我会去说的，现在越快越好。五天内，必须走。不然西格玛恐怕会受到骚扰，不要高看那些家伙的下限。”
德布罗意完全相信艾尔莎的判断，何况莱布尼兹也这样说，他当机立断，对校长申请了学院的传送门。
“我们去月寂王城，女王脚下的地方。西格玛直接进入传承体系，然后我以游学的名义带他去布兰奇冰原，那边就是我的大本营了。”
“学院都要放寒假了，你带着一个孩子去布兰奇冰原？”艾尔莎摇摇头，“你在那边的根据地，单就地理上而言，冬季已经在雪线上面了。”
布兰奇冰原的雪线也是危险分割线，凭着德布罗意的能力，或许自己穿越雪线随随便便，但再带着一个从未去过北方的，连二十都没到的孩子……
太危险了。布兰奇冰原身为东大陆的最北端，绝对不是什么幼儿应当踏足的地方。
“我驻扎在那里，是因为那里挨着“伊思凯珀”，我可以随时申请到更高级的支援。”德布罗意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狡猾的微笑，“而几个月之前，三泉不是刚刚又捡了个小徒弟吗？我们得合理利用资源，三泉也需要有人帮他看孩子。”
艾尔莎立刻跟上了德布罗意的思路。
“我明白了。”艾尔莎点头，她莞尔一笑，“我觉得你的计划可行，你们今天下午出发？”
“不，晚上走。”德布罗意摇头，“这样我们直接进宫，借一个偏殿住一晚，更安全。何况，我得等我的一只鸟回来。”
白泉边上，德布罗意放出的那只鸟，还在跟着米兰达。
看在莱布尼兹的份上，他不会对那些年轻人做什么的，但他也需要一个求证，工匠协会，为什么会来学院，遇到莱布尼兹真的只是个碰巧吗？
而宿舍里乖乖啃书的西格玛，这时还一无所知。
当德布罗意把前往月寂王城的时间从“明天”改到“今晚”时，西格玛也毫无觉察，反而因可能在行宫内过夜而感到激动。
那可是女王陛下的居所，议会和最高法院的所在地！
毫不客气的说，那里是北地的政治核心，由于北地在世界上的国际地位，也是整个东大陆的中心之一。
那里是首都的中心，是名利场，是殿堂，是每一个女孩男孩都向往过的地方。
由于西格玛的年纪，德布罗意被盘问了一会儿才得到传送许可，毕竟传送门和幼儿安全都属于国家高度管控项目。
传送门是一间密闭的屋子，大约四十平面左右，传送一班需要十五分钟，这是用于给乘客适应新地区的气温气压等地理因素所准备的时间。当需要传送的区域过远时，或者某些地方起了传染病的时候，还会有医生单独检查是否携带病菌。由于班次表的问题，他们排了很久的队伍。
等到达行宫时，已经远远晚于西格玛正常的睡眠时间，小孩子熬不住，昏昏欲睡的西格玛趴在德布罗意背上近乎是无意识的，直接靠在一个椅子上就睡着了。
什么到达行宫的兴奋劲都没了。
次日西格玛在层层帷幕笼罩的床上醒来时，还十分茫然，颇有几分今夕不知何夕的感觉。他盯着床帷顶端好一会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才确定自己没有再一次穿越。他想坐起来，却只是滑稽的翻了个身砸回了枕头上。他睡惯了学院宿舍的制式硬床，从这么软的床上差点起不来。
啧，这床睡的他腰都酸了，女王陛下和那些公主们平日里是怎么忍受的？
折腾一番无果后，西格玛侧过身，对外面喊道。
“德布罗意先生？”
“醒了？”德布罗意走过来挑开床幔，对杂乱的被子微微挑了下眉，他没有作什么评论，只是把小家伙拉起来推进浴室，“梳洗一下，我们登记完应该还能随便逛逛开放区域。”
行宫的占地面积非常广，由无数的殿堂，回廊和花园组成。德布罗意和西格玛住的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房，而他们走出被充作客房区的建筑群就花费了十几分钟。
“这是所谓的议员酒店，每年上议院票选的时候都会塞满人。前面是南花园，又称前厅花园。那边是公证广场，议会厅和皇家大法院。再后面就是王宫，女王居所，青殿和铃木园。”德布罗意介绍着一些西格玛根本听不懂的地名，“我们先去议会厅登记，再打听一下我那些老朋友现在在不在，如果正好没有外出就去青殿拜访一下。”
西格玛不知道德布罗意是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的，反正他看这座行宫就是一座超级迷宫。那些回廊被绿化植物弄得影影绰绰的，西格玛跟着德布罗意转了转就转晕了。
他佩服这儿的设计师，真的！无论是岗哨还是复杂的建筑，都足以放倒闯入的一切陌生来客。至于又是如何做到兼顾美观的……设计师大佬的脑回路我等凡人难以企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