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找到对策之前，佐恩就开口了，“对，我是对照组，所以活到了能逃走的年纪。”佐恩没有什么语气，一双眸子里面空空落落，无悲无喜。似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似乎是对自己的命运感到厌倦，似乎是怠惰于再给这个世界任何的情绪反馈……明明是自己的过去，他的语气却中带着几分奇异的事不关己。
西格玛盯着佐恩的眼睛，整个人一哆嗦，甚至觉得有点恍惚。
幸运，对照组？
所以……还有不幸的，实验组？
活到能逃走的年纪……活不到能逃走的年纪？
儿童，实验，集中营……7……731？
想到那个罪恶的编号，西格玛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的一下，他感到自己仿佛有轻微的耳鸣，舌头后面发苦，有点想吐，眼前却一片模糊，只有虚影。他看着佐恩，却看见佐恩微微皱起眉。
“抱歉，我不该问这个的。”西格玛顿时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
佐恩的眉头没有松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袖口抽出一条手帕递给西格玛，示意对方擦擦眼角。
西格玛回去晚了，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没让德布罗意看出什么来。
“你叔叔给你写信了。”德布罗意从桌上拿起一个厚实的信封，他扬扬手，“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给我的呢。所以……嗯，我就拆开看了。”
“小叔叔都说什么了？”西格玛打起精神来。
“他在那边过的都好，给你寄了个还在运送中的包裹，他预计过上一两年就回来，但最近没办法回来见你。”德布罗意笼统的说。
西格玛觉得莱布尼兹是知道这边的事情了，不然小叔叔不会突然解释自己为什么回不了北地，但当他仔细的阅读完所有段落的时候发现，这其中对于他这阵子的经历只字未提。
果然啊，他还是那么谨慎。
西格玛轻轻的笑了笑，莱布尼兹非常清楚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信件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是一些灰谷的趣闻，含有一部分目前机械学的主流观点和新奇想法，这些内容确实把他吸引住了。
灰谷的机械装置是非常精巧的，西格玛对那里的印象一贯如此，所以当他在信件中看到高炉炼铁，看到护城大炮，甚至看到铁道运输的时候……
“哇哦！”西格玛挑起眉毛，虽然这里的铁轨造价高昂到灰谷的环城铁路全世界仅此一条，但这并不影响他的震惊。
或许是担心西格玛找德布罗意要求去灰谷玩儿，莱布尼兹也描写了一部分那里的污染状况，从泡沫溪的剧毒水质到煤袋区的严重雾霾。特别说明了这里根本不适合小孩子，连灰谷本地的孩子都是送到郊区的寄宿学院长大的。
“先生，灰谷居然有两个学院区吗？”西格玛看着信，觉得非常有趣。
“对，铁之学院和银之学院，这个命名会让很多人误以为一所教机械，一所教法术。但实际上铁之学院坐落灰谷中央，对外开放，接受各个国家种族的成年学生。银之学院坐落灰谷末端，只接受灰谷居民的未成年孩子，银之学院也是灰谷的孤儿院和养老院。”德布罗意回答，“灰谷是个海湾，也是个峡角，两侧山脉合并的那个地方就是银之学院了。但你叔叔应该是在铁之学院进修……唔，也可能是在试验场或者是钟表塔，毕竟他是精灵，能力够强，在灰谷学习过，北地和灰谷也关系一直很好……”
“好吧，好吧。这些地方我都不知道。”西格玛做举手投降状，他听见“试验场”这个地名后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最后决定避开这个话题，“晚饭是什么？”
“杜松子汤和炖菠菜，我准备了香蕉沙拉作为点心……本来是准备用来奖励我的召唤物的，结果牠最近肠胃不好。”德布罗意摊手，“下周我要去农学院那边，教他们用一些召唤的方式除去农田里的过冬害虫。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正等着这个呢！”西格玛激动的差点把手里的信纸洒了，他期待学习，他期待回归自己的正常生活……现在他连进大图书馆都不被允许！大图书馆明明是对全体公民开放的！
“不要这么激动，你明天会吓到那些学生的。”德布罗意耸耸肩，“那些学生可都是临近毕业的年纪。”
“放心啦，我肯定他们比我激动，毕竟您可是林语者。”西格玛眨了眨眼。
如西格玛所想，德布罗意的身份就决定了这群学生的反应。
德布罗意在召唤师的圈子里还是很出名的，甚至连带西格玛都不算是无名之辈了。
“一般常见的虫灾有明焦蝗虫，复翼蝉，血蚜虫，绒蜂等魔兽……一般危害比较大的害虫主要集中在四级魔兽和一些普通动物之中，它们的过冬手段一般是成蛹或者埋卵。我们一般用鸟类和鼠类来针对性治理，如果是春夏季已经成灾的话，法术驱逐一般是最好用的，但如果发现太晚，虫群已成规模，那么召唤的手段也是最为经济实用的。”德布罗意点点头，“你们的老师应该都已经教过你们对应的食物链关系了……比如，嗯，西格玛！”
“到！”西格玛赶忙放下逗弄小伯劳的手，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
“光翼伯劳最喜欢吃哪种有害昆虫的虫卵？”德布罗意不客气的刁难自己的弟子，虽然他知道西格玛上次看这些知识已经是在一年多以前了。
他特意在话语中埋了个套，因为一般用于处理虫卵的都是挖掘能力强的鼠类召唤物。
“十三年生的复翼蝉，其次是八年生的单翼蝉。但光翼伯劳的爪子挖掘能力不强，它们更喜欢捕食埋卵更浅的益虫，尤其是二年生的红文蝉，方蛛，加上它的生态位比较高，野外成活率高，捕食能力强，大量放养会立刻导致局部生态失衡。所以一般不用来处理虫害。”西格玛看着大家都在看他，有点紧张，话就不由得有点多。
“很好，但上课不许走神。”德布罗意沉默了一下，他有点惊叹于自家徒弟的记忆力，又有点没有刁难成功的郁闷，他接着讲自己的课，“正如刚刚西格玛所说，我们一般选择那些更普通的鸟类，比如麻雀，乌鸦，山雀等，它们一般负责虫蛹，虫卵还是鼠类比较方便。如果你们的能力足够强，那些寄生性的昆虫其实是更好的选择……不过现在季节不允许，我们就不提这个了。”
田里的课比课堂上的有趣的多，但当德布罗意带着学生们去挖蝗虫卵的时候，西格玛被禁止领铲子。
“你只需要静静待在这儿就好，这些铲子比你还高呢。”德布罗意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别闹。”
西格玛气鼓鼓的坐在冬季坚固的田埂上，因为担心照顾不过来，德布罗意召唤出了一只猫陪着西格玛。
西格玛对这只猫咪有些印象，这只小巧可爱善于撒娇的动物是一只风刃猫，是德布罗意为数不多的一级魔兽之一，由于外观可爱，智力很高，体格苗条等原因，在城市里，德布罗意经常召唤出它来。
猫咪灵巧的跃上西格玛的肩头，把猫科动物所特有的协调和柔软展现的淋漓尽致，由于一些风系法术的原因，西格玛甚至难以感受到它的重量，这只猫似乎比他手里的伯劳鸟还要轻巧。
“西格玛，对吧？”猫咪的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咕哝，它的喉咙并不是适合说精灵语的构造，明显是用了翻译术来进行交流的，“你身上的气味……好奇怪。”
“医院吗？”西格玛侧过头，很多召唤物都很讨厌医院的消毒气味。
“不是，是某种……遗留很少但很令人在意的信息。”这只猫明显不太清楚该怎么描述，“算了，我也说不清，闻上去很奇怪，留下这种气息的东西要么十分奇特，要么极端强大。”
“呃……”西格玛看了一眼，发现德布罗意已经带着学生们走到八九米开外了，他小声的询问肩膀上的猫咪，“和半神接触算吗？”
猫咪有一瞬间弓起了背，人性化的惊诧从它的脸上展现出来，“虽然我也不太清楚半神们的气息，但是……哪一位？”
猫咪跳到西格玛的膝盖上，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抬起头，面对向西格玛，它的眼眸中带着猫科动物那过于丰富的好奇心，一脸的“哪里的八卦快说来看看”。
“谎言。”西格玛轻轻的耸耸肩膀，一边把手上的伯劳鸟往天上一抛，示意它自己去附近抓抓小虫子。
小伯劳在猫咪出现后就有些紧张，刚刚猫跳下肩膀的动作让它的羽毛都炸起来了。
“哦？难得，这个是我知道一点的。”猫咪舔爪子的动作顿了顿，它的尾巴左右晃悠了起来。
“毕竟是上一纪元的半神。”西格玛耸耸肩，微微抬头，双臂向后，撑在了田垄上。
“我知道祂到不是因为这个……祂的那个出版社里面有个家伙，是只猫咪。”它晃动尾巴的频率更加高了，西格玛看着面前这张毛茸茸的脸，突然在心里有了个荒谬的猜测，猫咪一个团身，在西格玛的膝盖上打了个滚，用一种颇为梦幻的口吻开口，“我很小的时候……啊，那时候我还可以在德布罗意的膝盖上面玩毛线团呢。那时候我闻到过那只猫的味道……清冷，优雅，那一定是一只健康灵巧的绅士。能够被掌管艺术和美的半神看重，它的皮毛一定非常漂亮……”
西格玛微笑着保持沉默，内心却在不住的吐槽。
现在是冬天唉！猫咪不是应该在春天那个什么的吗？何况咱俩种族不一样我也理解不了什么皮毛漂亮的概念啊！您别这么一副少女情窦初开的样貌好吗？我有点怕啊。
“那可是掌管美的半神哦！并且……它的气味无疑表明了它的健康和活力……可惜，出版社的那个深渊生物的硫磺味太重了，让我无法判断它的品种和年龄……不过，毕竟是半神的猫嘛，寿命不会是非常大的问题……”猫咪还在滔滔不绝的诉述它对那位雄猫的仰慕，“我一定是在你的身上感知到了那位绅士的气味。”
然而我在出版社根本就没有遇到过什么猫。
西格玛默默的在心里吐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