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德布罗意也终于有力气去看看莱布尼兹了。
北地的器官再生术需要本体意识的指引，换言之，莱布尼兹没醒，他的双臂，左眼和胸口就没办法用这种技术彻底复原。
他的胸腔近乎是敞口的，肋间的薄薄一层肌肉下面，近乎能够看见肺叶的扩张运动。
他的呼吸还是很浅，但呼吸的噪音却很大，像是在叹气一样，带着一种疲倦感。
来看他的人不多，一方面是为了卫生，另一方面是因为大家都太累了。
除了那几个机械师之外，他们倒是来的很勤，莱布尼兹弄的大坝让所有机械师都束手无措，以至于本该最忙的这个群体却是最闲的，他们只能卖卖力气，干的还没有那些军人好。
但德布罗意不喜欢他们，原因和当初他拉着别人不让跪的原因一样，他们来探望的时候总是有一种瞻仰的感觉。
莱布尼兹还没死呢！
三十年前的禁咒雨都没能弄死这家伙！
凭什么一个堤坝能把他弄死？
“德布罗意阁下。”克里斯托对这位推门而入的林语者点点头，他是来看莱布尼兹最频繁的人，但自从他把莱布尼兹拉上去，看见对方后背的疤痕后，他就沉默了很多。
他应该沉默的。
德布罗意想，因为他是工匠协会的。
也因为莱布尼兹太傻了！他的同事，他的学生和师兄弟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本以为他那时候就死了。”克里斯托喃喃自语，他看向德布罗意，“您应该更清楚，他……他这些年……”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清楚？”德布罗意没看克里斯托。
“因为您抓着那只巨鹰，在坝顶降落时的表情……”克里斯托回答，“米塔尔阁下从来不会向学生或者后辈倾诉，他一直把我们当做弟弟或者儿子。但您是他的朋友，他理应告诉您些什么的。”
“你高估了我们认识的时间。”德布罗意冷淡的回答，莱布尼兹从来避免谈起自己过去的细节。
“我不知道……他的左眼，还有十二刀……”克里斯托是见过十二刀的行刑工具的，那是一套，整整十二把不同造型，用处的刀具。
由于造型细密，工匠协会曾将其作为构架工程包的考题。
不能再想下去了，太可怕了。
“如果要我说，你应该离开这里。”德布罗意看着克里斯托，“去随便干些什么。”
或许是莱布尼兹的态度，他的学生和后辈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过度脆弱了。
比如西格玛，明明很喜欢跑跑跳跳，但莱布尼兹在就会要求牵着或者是抱着。
比如克里斯托，他要把自己逼疯了。
学院里，西格玛还在佐恩的宿舍里背书，他最近感觉很不好，经常做噩梦。
并且佐恩太安静了，对于西格玛的话也往往回答的很简约，他连个聊天的都没有。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西格玛抚摸着伯劳的翅膀询问佐恩。
“粮食进入调配状态，许多老师都去支援水患了。学院延迟开学，但留校生不许回家。”佐恩两句话就说完了，他看见西格玛还盯着他，于是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治安很好，大家也多少囤积了一些物资。”
看得出来。
西格玛戳了戳饭盒里面的菜花，那明显是从罐头里面开出来的。
“我在医学院的花园里面藏了些罐头。”西格玛这样说，他记得那时是在医学院进行心理治疗的时候，他总是梦见那些血淋淋的蜥蜴脑袋，“不过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佐恩看了西格玛一眼，他没有告诉他现在盒饭里面的菜花是来自他八年前藏的罐头，“如果你是埋藏的，那么现在肯定已经找不到了。医学院的花园种了甜的蒲公英，现在不光被拔光了，土都被翻过了。”
“都这种地步了吗？”西格玛皱眉。
“医学院主动开放让大家去摘的，学院孩子多，补充必须元素。”佐恩掏出一瓶小药片，“元素片，不过你应该不需要。”
北地所谓的“必须元素”实际上就是类似“维生素”的概念。西格玛确实不需要，佐恩给他带回来了很多特别甜的水果罐头。
“现在据说霜河那边已经基本控制住了，下面就看梅甘沼泽的了。”佐恩说这话的时候垂下了眼睑。
在北地被禁的，自由真理出版社的刊物上面……刊登了一张莱布尼兹被挂在大坝上的图片……这个消息目前在北地还好，但在灰谷已经沸腾了……
原因根本不用猜测，十二刀的伤痕，看过的人都会印象深刻。
联系到禁咒雨事件后，米塔尔的名字沉寂了二十多年，灰谷那帮精灵矮人侏儒可没有一个是蠢的。何况灰谷的机械学发达，对机械师的关注度非常高……
现在是因为洪水的问题没有解决，北地还在紧急状态，等到一切结束，估计这事情还要再被提起。
佐恩看了眼西格玛，他知道对方最近经常做噩梦，这种状况是突然出现的……或许是因为莱布尼兹先生的生死未定？有时候血脉就是能够产生一些遥远的直觉。
时间进入了五月份，一个新的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梅甘沼泽的水并没有沿着满月湖一路流向月湾，反而是另一个地方出现了新情况。
南方的商业区，千泉。
这个从来安定富饶的区域，本来并没有被任何人和水患联系起来，这里从来不发大水，实际上它的水系和梅甘沼泽根本就不连通，本质上应该没有任何关系。
当千泉的水质变得浑浊起来，带上了不正常的颜色并冒出气泡的时候，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连水位上涨了很多的时候，一些千泉的居民还没有意识到他们需要尽快离开了。
这些让人不安的异状被汇总收集起来，呈递给女王陛下，学院的水文系和月湾的艾玛。
实际上，现在全北地只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并清楚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就是坐镇月湾负责震慑海妖的艾玛。
